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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琴笙轻嗤一声,忽然抬手就将她手里的糕点拍散在地上。

楚瑜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糕点,不禁一愣,蹙眉道:“白白,你……!”

“你不是要扔了我么?”琴笙睨着她,轻飘飘地道:“你既嫌本尊麻烦,就滚好了,还做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来给谁看。”

说罢,他一挑精致的下巴,转过身飘然而去。

楚瑜甚至觉得她能看见他那飘起的白袍下似有傲娇的尾巴一翘。

她呆了片刻,之前种种不顺这会子全化作了腹中一把恶火,梭地爆燃,她一撸袖子就要朝琴笙消失的方向追去:“你这臭猫,你给我站住,还没和你算房间里那笔账,你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看我不拔光你的猫毛!”

只是她才一动,就被人一把拽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逗弄你房间里养的野猫崽子玩儿。”

楚瑜一转头,就看见霍三娘不知道啥时候蹿了出来,揪住她的胳膊,一脸担忧:“听说年大管事不让你动绣坊?”

她虽然不知道楚瑜到底要干啥,但是她打心底觉得楚瑜是有真能耐的人,否则也不会两回都让宫少宸吃瘪了。

霍二娘也不知何环胸靠在柱子边,把玩着手里的卷发,神色不愉地冷道:“那姓年的根本就是故意在为难你罢,她明明知道你这次是为了琴家在应战,要不要我用点法子让她乖乖听话!”

霍家姐妹天山魔女的名号并不是白叫的,多的是叫人听话的鬼蜮手段。

楚瑜瞅着她们并没有看见琴笙,一副真心为她着急的模样,心中暖了暖——这姐俩虽然行事荒诞,但却都是典型西域姑娘的直肠子热心肺。

楚瑜觉得自己心头那股子火气小了不少,她笑了笑:“你们都听说这事儿了?其实我也该料到的,绣坊是年大管事的地盘,她管了这里这么多年,我突然一来就要插手她的势力,她若毫无原则地对我妥协,只怕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霍二娘媚眼儿一眯:“相处这些日子,我倒不知道小姐是个大方人,这般替人着想,却不知她可替你着想了,你还应承她不向金大姑姑告状,你可想过输了的下场?”

楚瑜瞥了她一眼,轻嗤:“既然年大管事都不着急输赢,我着急什么,何况我是答应不向金姑姑告状,可自有其他人会向金姑姑告状啊。”

说罢,她径自向前方不远处的精致院落而去,也不敲门,径自就推门而入。

霍家姐妹疑惑地互看一眼,立刻跟着楚瑜走了过去,她们没进门便能见着不远处院子里正在树下打坐的修长人影,那人双手捏诀搁在膝上,姿态挺拔,不是金曜又是谁。

楚瑜还没有走到金曜面前,就听着金曜闭着眼冷冷地叱道:“不问自入,是为贼,你这女贼在这里做什么,还是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扔出去?”

楚瑜充耳不闻地在他面前蹲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年大掌柜拒绝了我改造绣坊的要求,我答应她不告诉金大姑姑她拒绝我的这事儿,但是我想你若是去告状,就算不得我违背承诺了。”

金曜依旧闭着眼,似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帮你,你不是最会算计人的么,仗着你那点小聪明自去算计年大掌柜就是了。”

楚瑜眯起大眼儿,眼底闪过幽光,状若忧伤地叹了一声:“哎呀,金曜,你瞧你对我误会多深。”

金曜缓缓睁开桃花眼,讥诮地看着她:“是么,我误会你了?“

这丫头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她是什么货色,他还能不知道。

“没错,我那点小聪明最喜欢用来算计你,哪里能浪费在别人身上。”

楚瑜笑眯眯地道:“比如,你若是不告诉去向金大姑姑打小报告大掌柜不配合我的事儿,我就告诉琴猫猫,我打算扔了他,改养你,因为你比他温柔、比他可爱、比他漂亮,比他好多了……。”

她伸出手指头在那一边掰一边说,金曜跟一边听脸色一边黑下去。

他忍无可忍地,对着楚瑜森然冷道:“你在威胁我!”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他身为武卫总领,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霍三娘不过因为不知情随意说了几句话,就差点被主上毁了脸,这会子她要是去说上这一通话,他岂能讨得了好?

楚瑜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哎呀,这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咱们这不是商量么?”

金曜看着面前少女巧笑倩兮,却丝毫不掩饰她眼底的恶劣光芒,他只手痒得很不能捏死她,他咬牙冷笑:“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本星君!”

楚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没事,以后习惯就好。”

金曜:“楚!瑜!”

什么叫习惯就好,这女人还打算威胁他第三次,第四次?!

楚瑜瞅着面前的人快要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伸手捏死她,她立刻敏捷地退了一步,笑眯眯地朝他摆摆手:“好了,这个事儿就托付给你了,就算琴家根基深厚,输了这宫造官办也无伤,可琴三爷的脸就丢大大发了,毕竟我是他的小姨不是么?”

此言一出,金曜伸出去的手就僵在半空中,他冷冷地看着楚瑜,却没有说话。

楚瑜笑了笑,悠悠地转身离开。

“楚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明?”金曜在冷眼看着她即将跨出大门时,忽然开口,声音如三月飞雪,冷峭冻人。

楚瑜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淡淡地一笑:“我本寻常,奈何总有高明人逼我演个跳梁小丑,却不知小丑自有小丑的能耐。”

说罢,她径自离开。

只留下怔然的金曜,他静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桃花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谁是高人?

谁是小丑?

……*……*……*……*……

还剑湖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楚瑜一路按照着自己的印象往那五进胡同处而去,却发现自己越走,这地就看起来越破旧,人也似越来越杂,穿的衣衫也是补丁越来越多。

楚瑜三人穿着打扮精致干净,吸引了不少人从阴暗处投来异样的目光。

连霍二娘都慢慢改了一贯的懒散,凝神观察起了四周,疑道:“这里怎么瞅着像……。”

“像西城郊贫民窟,幽冥酒坊所在地。”霍三娘也接了口,手也状似无意地搁在自己腰间的一对华丽大剪刀上。

楚瑜目光掠过一个干瘦得皮包骨的小小孩童,那孩子见来了外人,惊惶扑进衣着褴褛的妇人怀里,楚瑜神色有些凝滞:“我也不太清楚,这里并非我的巡视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看着比城外的贫民窟还要更惨些?”霍二娘看了眼那些衣衫褴褛的之人,发现他们脸上不少人都烙了一个小小的“罪”字,每个人都看起来弱不禁风,干瘦如柴,浑身散发着臭气。

楚瑜微微蹙眉,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思量,便听得一道孩童稚嫩的尖叫声:“爷爷,爷爷,小心!”

她循声望去,便看见不远处一个老头不知踢了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就要往地上栽倒,一个总角小童正慌张地去扶。

楚瑜一惊,下意识地飞身过去一把扶住那老头儿:“吴老丈,且小心些。”

那老头得她一扶险险地站稳了,他一转脸,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是你,小姑娘?”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是我,老丈,我有些事儿要与你谈一谈,不知可否?”

那老头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这边请。”

……

“姑娘请坐,老朽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的,茶也吃不起,莫要见怪。”老头儿取了一杯水在她手边放下,又示意小孩儿给霍家姐妹上水。

霍二娘拿了水杯轻嗅一下,慢慢地喝了一口,楚瑜便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举起那缺了一角的粗瓷小杯喝了起来:“多谢老丈,使我们叨扰了。”

吴老儿看着楚瑜毫无芥蒂地喝完了自己的水,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老丈不要太客气,小女今日来便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楚瑜搁下瓷杯后,对着老丈微笑道。

吴老儿闻言,原本和蔼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而厌恶:“若是小姐问的是绣丝之事,老朽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了,这么多年也就剩下那么些了,老朽早遗失了染色之技,但我想那些绣丝已经能供小姐你绣出几幅很好绣品了。”

说罢,他就起身:“您可以走了,不送。”

楚瑜闻言,却点点头:“您的绣丝确实够了,所以我并不是来问您索取绣丝的,而是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吴老头闻言,瞬间一愣:“帮你的忙?”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老丈既然手里还有绣丝,想必还在做着绣品纸品的营生罢,家中必有绣房和绣工不是?”

吴老儿神色微凝,透出防备来,迟疑了一会,似也明白有些消息很容易打听出来,瞒不住。

他便硬邦邦地道:“没错,老朽这里有些绣房和绣工,但也不过是为这里的人谋一口饭吃,咱们这些罪人出身的,哪家绣坊会要咱们,若是不寻个出路岂不是要饿死,这些年来收购绣品的商贩压着咱们的价比外头低一倍,生丝贩子卖给咱们的丝却比卖平常绣坊要高一倍,一个快维持不下去的绣坊,不值得小姐惦记!”

话说到最后,他眼圈都有些发红,脸上透出发沉的冷色:“小姐还是回去罢!”

楚瑜见状,轻叹了一声:“老丈,我知你们辛苦,但我确实并没有恶意,我来寻你帮助也是不得已。”

语毕,她顿了顿,复又道:“我就是您说的那个代表江南琴家,甚至江南绣行与湘南绣行一搏高下的楚家女郎。”

吴老儿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你是琴三爷母家小姨,楚家小女郎?”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在楚瑜的手上一扫,随后冷声道:“不,你不会刺绣。”

楚瑜淡淡地一笑:“老丈没有听说过宫家挑战的就是一个不会绣的人么?”

吴老儿闻言,怔了怔,似在回想,随后梭然瞪大了眼,义愤填膺道:“那……那个传闻竟然是真的,老朽以为那不过是个玩笑,湘南宫家少主竟真无耻到挑了一个不会绣的女子对战?”

楚瑜点点头,深有同感:“没错,宫少宸那妖货就是那么无耻!”

吴老儿愤恼地冷哼一声:“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湘南绣行也不觉得丢人!”

“对对对,丢人,所以老丈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楚瑜大眼水亮亮地看着吴老儿。

吴老儿恼火中下意识点头:“自然!”

但话才出口,见着楚瑜笑眯眯的清美小脸,他瞬间就有些后悔,迟疑道:“不知楚家小姐要我这绣坊做什么?”

楚瑜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搁在桌子上,对着吴老儿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想要改造您的绣坊,按照我的方式去制做绣品,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算是定金,若是老丈同意了,咱们事后,再奉上另外一百两。”

吴老儿一听那数目,瞬间就惊了惊,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银袋子上看去,神色却愈发地犹豫:“这……。”

绣品是按照尺寸和精工程度卖的,而他绣坊里最精美和最大的绣品如今也不过二两银子一幅,最少还要绣上三个月到半年。

其余的散件就更便宜了,按照铜板来算。

这一百两,也不知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大数目了。

“爷爷,咱们是不是可以买好多绣棚和绣丝,还能给三娘子和小溪他们看病,陆哥哥的腿也有得治,咱们大家伙就可以吃上饭了,是不是?”小小的总角孩童不过才五六岁的模样,瘦得可怜,一头黄毛,却已经对银钱有了最深刻的概念,眨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见吴老儿还在犹豫,楚瑜心念微转,索性直言不讳:“吴老丈,恕我直言,我听过几十年前的事情,您能不计较江南绣行中有人对您残忍的迫害,为江南绣师的荣耀献上您保管多年珍贵绣丝,是大义,但我想除了考量身为江南绣师的尊严之外……。”

她顿了顿,细细地看着吴老儿的脸色,慢慢地道:“只怕您也想过若是琴家败了,只怕江南绣品织品的价格都会受此影响而大跌,让原本就难以维持的天工绣坊更难维持罢?”

吴老儿脸色一阵风云变幻,神色异样,张了张嘴,却到底有些颓然,并未反驳。

楚瑜叹了一声,诚恳地道:“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对我如此防备,总归绣丝就这么点,我也不会亏了您和天工绣坊的钱,我来寻您的帮助也是因为在琴家里遇到了麻烦,不得已为之。”

吴老儿抬眼看了楚瑜片刻,皱眉:“这种时候还有人如此不识大局么,不过你一个不懂刺绣之人却要改造绣坊,我若是琴家绣坊的管事只怕一时间也不会接受。”

他叹了一声:“也罢,总归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绣坊里的东西也不多,老朽这就将绣坊借与你罢,丫头,若是真弄坏了绣坊里的东西,这一百两银子早已足够买下两家绣坊了。”

楚瑜闻言,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劳烦老丈带我去看看罢。”吴老儿点点头,收好银钱,看向身边的小童子,慈爱地道:“走罢,先带咱们的主顾女郎去看看绣坊,然后爷爷给你们买糖葫芦去。”

小童子闻言,欢呼一声,立刻伸手扶着吴老儿带路,还对楚瑜露出难得一见的甜甜笑容:“小姐,这边请。”

楚瑜也点点头,笑眯眯地与霍家姐妹二人一起跟着过去了。

待到了绣坊,楚瑜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这绣坊竟然完全超乎她想象的大,虽然没有琴家那么大的规模,却也有百十架绣棚,里面绣工、绣娘和小工上百人。

但是他们的脸上多半有一个小小的罪字,一见生人来,他们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羞于见人。

且不说整个绣坊里看着破旧不堪,到处都脏兮兮的,那些绣丝,楚瑜这外行都看出那不是什么好货色——榨蚕丝。

蚕丝分许多品种,按照光泽、柔软、色泽、出丝率及韧性等来分等级。

其中天蚕丝最为昂贵,桑蚕丝次之也最常用,榨蚕丝也很常用,但做些上不得台面的次品边角料或者下等填充料。

榨蚕丝色泽灰暗,丰厚却质硬,若是要染做绣丝,通常需要一个褪色的工艺过程,而且染出来绣丝不但容易褪色,光泽也不佳,绣不得精工品。

售价相对廉价不少。

那吴老儿见楚瑜脸上神色异样,他有些羞窘和不安地低声道:“我们买不起好的绣丝,您看要不要分点钱去买绣丝。”

说着,他就要掏出那钱袋来还给楚瑜。

楚瑜看着老头儿脸上羞赧之色,心情却有些复杂和沉闷,这老人已经潦倒到这般地步,他却要将那些能卖大价钱的绣丝免费奉送出来。

虽然说是有私心,但也是为了这么多人的生计着想,其淳朴慈悲之心却可以一斑。

她将钱袋推了回去,笑眯眯地道:“说实话,其实老丈的绣丝我用不用也都无大碍的,用些寻常的桑蚕绣丝就好了,这我会想法子,您就不用操心了,这钱您留着给咱们的绣工、绣娘们买些好吃食,吃饱了,养好身子才好有力气干活!”

吴老儿一愣,眼底有些发热,巍巍颤颤地鞠了一躬道:“那就多谢小姐了。”

楚瑜赶紧伸手扶他起来:“我是晚辈,怎么好受前辈的大礼,您快起来,我还需要一些好的木工活师傅,麻烦您找一找,工钱比照时价照付。”

吴老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点点头:“好好,您且放心,咱们这里的木匠不怕说的,云州城里最好的未必有咱们的人手艺好,当年宫里的匠师坊、造作府出来好几个呢,只奈何罪人的出身,处处低人一头……唉。”

说话间,他已经唤人去请来了好几个中年汉子和老头儿。

楚瑜一看这些人,虽然都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但是眼神里却分明一股子大匠师才有的傲气,她心中一喜,便对着那些汉子和老头抱拳作揖:“一切就有劳诸位大师傅了。”

那些匠人们被打发到这样的地方来,虽然已经脱了罪籍,但是身上背着事儿,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好活计,处处被人看低打压,工钱都比寻常人少一半。

这么多年,他们心气都磨平了不少,不过是勉强挣点钱饿不死一家老小罢了,夹着尾巴做人,早没了大匠师的傲气。

陡然见到楚瑜这般抬举他们,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都不约而同回忆起当年在宫造里的风光,感慨又感动,又听闻是要迎战湘南绣行的挑战,皆纷纷抱拳对着楚瑜道:“我等一切都听小姐的吩咐,必教小姐满意。”

竟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模样。

楚瑜说干就干,按照之前在琴家绣坊里的经验,迅速地开始各种丈量整个绣坊,绣棚、绣工、连同绣娘们各种身高臂长,左右手之习惯、库房库存等等都记录在案。

这一回她手上有些之前在琴家绣坊里的数据,再加上这些匠师们的帮助,各种规划测量速度快了两倍不止。

一晃眼就天黑了。

楚瑜也不肯回琴家,只打发了来寻人的水曜去给自己拿欢喜的衣衫,径自就和霍家姐妹一同在这胡同绣坊里住下了,领着一伙匠师们干得热火朝天。

水曜怎么都劝不了,在求援金曜,金曜却懒得理会的两难情形下,他只得气哼哼地命手下人提着衣衫一同和楚瑜、霍家姐妹挤住到了五进胡同里。

这一住,就是整整两日。

那些匠师、甚至吴老儿原先见楚瑜这样的‘娇娇女郎’竟然不嫌脏,与他们吃同工,一点嫌弃和看不起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鲁气袖子和他们一起干活打屁聊天,相当享受这种和大伙打成一片的热情模样。

虽然他们并不太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却和她混得烂熟了,自全力配合,干劲热火朝天。

倒是吴老儿到底是内行大家,看出点门道来了,看着楚瑜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有时候楚瑜甚至觉得老头儿瞅着自己的目光有点热火过头了。

但是吴老儿愈发低积极参与进来,倒是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好意见,让楚瑜颇为启发。

不过两天时间,楚瑜却很满意自己看见的成果。

这日,霍家姐妹正一齐抓着水曜试图按地上做每日都玩的扒衣服小游戏。

楚瑜正和一群早已在水曜的尖叫怒骂声里见怪不怪的匠师们整理变得明亮整洁,变得次序井然的绣房。

却忽见吴老儿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楚瑜。”来人冷冷地唤了她一声,同时他的目光有些异样地扫过绣房里各种奇奇怪怪,却很整齐的陈设。

那些带螺旋齿轮的长带子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地面上那些一条条的画着什么呢?

楚瑜一转头见着来人,便笑眯眯地从窗边跳了下来,向他打招呼:“哟,这不是金曜么,什么风把你吹我这里来了?”

金曜桃花眼冷冷地睨着她:“回去吧,金姑姑已经召见过年大管事了。”

楚瑜笑了笑,俏脸上一副很满意地小模样:“哦,那就好,不过我没说要回去呀!”

金曜一愣,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楚瑜随手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手:“你没瞅着么,我这都完工了,我还回去干嘛。”

“那你还让我去……!”金曜瞬间黑了脸。

‘告状’两个字他说不出来,只冷冷地瞪着楚瑜,又开始手痒了,想把她的小脖子拗断。

楚瑜明丽大眼弯弯,笑眯眯地道:“让你告状,只是不想为难我的人舒服罢了,和我要做的事儿没有关系。”

求人不如求己,这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得早。

金曜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他修长的身躯晃了晃,瞬间生出无力感来,连和这货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咬牙道:“你再不回去,绣坊就要被拆了,你就算恼恨我,恼恨年大管事,也为金姑姑想想行不?!”

“绣坊要被拆了?”楚瑜一愣,转念一思索,瞬间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啊哈哈哈,是因为某只暴躁的野猫罢,活该!”

那只傲娇、任性、矫情又臭脾气的华丽白猫大概以为谁都得像金曜、金姑姑这些曜司里的人一样宠着他,哄着他,结果左右等不到她继续去陪罪、陪小心,这才发现她不买账,直接走人大吉,于是越发羞恼和暴躁地二次炸毛了。

这报复心重的小动物一恼嘛,自然要折腾事儿的。

能把她的东西扔水缸里,上房揭瓦,不也很正常么?

“楚瑜,不!得!对!主!上!无!理!”金曜恶狠狠地瞪着她。

还不是这臭丫头惹出来的祸事!

主上不愿也不方便在寻常人前现身,又端着身份,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来寻这条咸鱼教训一顿,便只能拿他们和身边的物事出气。

搞得绣坊里的人吓得以为绣坊里闹鬼了,绣工和绣娘们吓病了一半,都闹着要叫和尚道士来做法,否则就不上工,甚至要出走。

年大管事等人焦头烂额,也疑神疑鬼地。

偏他又夹在中间,不能明言真相,只两头受气,不得已才如了楚瑜的愿,修书一封往风烟山而去。

金姑姑当即招了年大管事上去狠狠敲打了一番,年大管事这才一下山就马上松了口,让他来请楚瑜回去。

楚瑜听完金曜的怒言之后,笑得直不起腰,只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好罢,我这就和你回去看看。”

一来,金姑姑的面子,她确实不能不买。

而来,那只猫……

说实话,她也有些记挂仙仙,或者说白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转,琢磨着就这么让那只猫儿炸毛下去也不是办法,猫儿这种动物,虽占有欲强悍,但若是真是伤了心,也不好收拾。

晾着他两天,也差不多了。

金曜虽然心中恼恨自己亲自把个笑柄送到楚瑜手上,但是见她愿意跟着自己回去,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只冷嗤了一声:“你这几日不要再惹出祸事来,这里的闹剧就收一收罢,离终决大比之日也就剩下几天了,我看你一根线都没有绣出来,且好自为之。”

在金曜的观念里,楚瑜在五进胡同里这就是瞎折腾,不过是为了向年大管事示威罢了。

这天下哪里还有比琴家绣坊更好的绣坊呢?

楚瑜也不去纠正他的观念,只低声吩咐了吴老儿和那些工匠们几句,便收拾了下包袱,径自唤上霍家姐妹几个一同往琴家绣坊而去了。

楚瑜一到琴家绣坊门口,边看见年大管事正领着其他管事在门口等着她。

管事们一见她,神色皆是一片异常和无声的沉默,空气里似隐藏着抗拒的气息。

楚瑜也不以为意,只对着年大管事点点头:“早。”

年大管事精光四射的眼神微闪,随后收敛起她眼底各种复杂和情绪,只对着楚瑜微笑道:“楚小姐,早,快请进来罢,今日绣坊已经全部腾空,绣师和绣娘们都上山祈福去了,您想要对哪间绣房动手改造,这都是最好的时机。

楚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多谢,不必,我已经……。”

她话音未完,就看见年大管事忽然‘噗通’一声单膝对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不才,之前得罪了小姐,也耽搁了小姐对大比之局的安排,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在下一次,日后定当为小姐鞍前马后效力。”

年大管事这话说得看似卑谦,但是她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无悲无喜,却让人听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其余管事们也都齐齐地单膝下跪:“请楚小姐恕罪。”

楚瑜看着他们,眼底的光芒微微冷了冷,淡淡地一笑:“诸位起来罢,如此这般倒是显得我很苛刻一般。”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有些尖细的女子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楚姑娘怎么会是苛刻人的人呢,她一贯温柔可人的,诸位就起来罢。”

楚瑜一转头,便看见一张精致的面容,瓜子脸,柳叶吊稍眉,眉宇间一股子精明之气。

头梳着飞仙髻,压着一只翠羽华盛,耳坠着小指头大的宝石坠子,身上一件浅妃色锦地牡丹纹绣宽袖褙子搭着黛蓝缠枝莲地凤襕妆花缎裙,一身花团锦簇的模样愈发显得她模样娇艳。

楚瑜眯起眼:“柳二夫人,你怎么会子啊这里?”

柳二夫人看着楚瑜笑吟吟地道:“楚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呢,妾身作为琴家掌事人,自然要关心这大比赌局了,听说楚姑娘要改善绣坊,我便按捺不住来看看了,你是菩萨心肠,也莫要再为难底下人了。”

这高帽子一扣,楚瑜明丽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幽光,笑眯眯地道:“是啊,别来无恙,既然连柳二夫人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确实是不近人情了。”

说着,她弯腰下去抬手就将年大管事扶了起来:“咱们这就开始罢,劳烦您再找几个好点的工匠来。”

年大管事点点头,冷淡的面容上难得出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好,这就安排。”

楚瑜看了眼柳二夫人,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

真是,好巧呢。

……*……*……*……

楚瑜这一折腾,又到了大半夜里才回到了房间,累得她浑身发软。

不过到门口前,她就听见了门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说谁要回来?”低柔悦耳如静夜水流的声音响起。

她抬眼就能看见琴笙精致的轮廓倒映在窗户上,优美修长的身形漂亮得像一株精致的树。

“回主上,是楚瑜……。”水曜说话的声音有些发虚,艾艾期期地道。

“吱呀。”

楚瑜径自推开了大门,笑眯眯地走进去,一边顺手拨了拨灯芯,一边笑眯眯地道:“是的,就是我,回来了,白白。”

随后,她给水曜扔了一个——“你可以滚了”的眼神。

水曜立刻如蒙大赦一般,转身就要走。

“谁才是你的主上?”琴笙却看都没看楚瑜一眼,面若冰霜,只忽然冷冷地开口。

水曜顿时僵住身形,一回身恭敬地对着琴笙俯下身子:“主上,属下知罪。”

楚瑜挑了挑眉毛,径自一关大门,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宽衣解带:“行,反正又不是没有三人一起挤一个房间睡过,白白你不嫌挤就行,日头不早了,水曜就睡我左边,你睡右边罢。”

多好,齐人之福!

说罢,她踢了鞋子就要往床上爬,顺势又脱下外袍扔给吓得半死、低头不敢乱瞄的水曜。

“睡吧,累了一天了。”

只是外袍却没有落在水曜头上,半空里被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捞了过去。

一声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滚出去。”

水曜这会到底松了一大口气,立刻从善如流地——“滚了出去”。

大门一合上的瞬间。

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诡异非常。

楚瑜也不说话,只撑着脸,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冰美人,开始数数:“1、2、3、4、5……。”

------题外话------

嗯,小尾巴已经加上去了,大家可以回头看看。

还有,小鱼的职业下章节揭晓,我看到不少妞儿猜测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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