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感想(上)
形形色色的人在如今恶劣贫瘠的环境下述说着对世道的看法,姬昱走得慢,听得了很多声音。
有些读书人自发性开始闲谈起鬼神之说,更有甚者在街市上都出现了几个相面谋利的巫者。
当人道衰微,鬼神之说就会盛行,于此相应的,占卜相术等方术也随之兴起。
对前途迷茫或是生活承受了太多压力的人对命运有一种特殊的渴望,想要窥见命运,将希望寄托在命理上。
占卜、祭祀、请灵,这些术法都源自于巫,出名的巫师所说的话让人格外相信。
在街道上就有一个中年巫师笑着给读书人解命。
“大巫,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希望该要怎么办?我想向您求问我将来能否担任正吏?”
巫师不着痕迹收取了一些钱财,开始认真打量。
“你这面相,聚财而不富,眉不散疏,只要坚持自己想要做成的事,就一定会成功。虽不说官运亨达,可也能做个下层小吏,要是懂事能干,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读书人听闻之后顿时喜笑颜开,说什么都要再塞一些钱财给巫师。
姬昱没有说话,正打算离开,却听巫师叫住了他。
“这位高大者何不来相命?看您面色不好,又戴纱布,是身有疾病吗?”
“我不信命,我只相信用我双手所造就的东西,未来的事物是看不透的,你没有必要诓骗我。”
巫师大笑着走上前,正想要给姬昱带来一些巫术的震撼,姬昱却抢先开口。
“我看您山根有痣,鼻中偏曲、中停偏塌,这不也是凶相吗?您能够为人看相,何不先为自己看相呢?还是说您不信命理?”
巫师胆怯的连连后退,连忙逼问。
“你到底是人是鬼?!要是你是巫者的话可不带这么损害巫人的!”
姬昱没有理会他,作为太卜的弟子,他也从太卜留下的书籍中学习到了许多卜术;大体也是学到了通过看相断定性格,从而进行推断,可对于命理一道却不会深信。
如果在知道命运的前提下不再努力,那所谓的命理也只是虚晃,命理可信也需人力的补充;就如同人生一般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通过一些只言片语就去断定,那便是有失偏颇了。
姬昱不会全然信命,卜术所推理出的命理本身也是一种不确定的形式。就如同水气上涌,会降雨水,可有时却会因环境的因素而有所改变进行推迟。人不能窥见命运,因为人本身只是一个动物,不能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待自己。
人只能依据数据分析,和进行人工归纳总结才能得出结论。
巫术、卜道、医药,从来不是已有的智慧和知识,而是通过人的不断总结归纳所自己推论出的结论道理。
人所创造的东西是为“物”,而人是由自然的“道”所创造的,以“物”去推断“道”,把试验的结论当做真理,这是不对的。
除非有一天人能够真正理会所能知道的“道”,才能用于施加结论;而以结论归结于命理,显然并非是真理。
只是这样的结论往往有着足够的事实依据和道理,并且有着一定的大众性,所以百姓会轻信卜士。
大环境不好,人就会失去上进心,身处迷茫,也就越容易相信这类的事物,随着世道的发展不断壮大,到了后世的王朝也就成了一个真正的体系。
不过这个时代的卜术尚未完善,并没有多少参考的价值,姬昱也不打算深究占卜;换句话说,占卜也是古代朴素唯心主义,利用“概率”进行一定的演算和推理,从而结合天道使其满足推论,也算是另类的数学。
回想起姬昱从一开始的不信鬼神占卜学说,到现在承认其一定合理的地位,这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呢?
离开街道,姬昱又游走在着萧条之后的都城,看到过乞讨者,也看到了施舍者,在人性的善恶之中不断来回摆动。
这些底层人需要什么,信仰什么,在这个时代都有不同的答案。
有道德低劣者只在乎自身利益,蒙骗他人;有读书人夸夸其谈,不做实事;有信仰神灵寻求占卜,盲目依赖于未知。
到底应当怎么样才能改变整个世道?姬昱尚且还不未曾想尽,这也是他不断追寻的意义。
“单纯以周礼儒法结合怕还是改变不了,我到底应当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有改变世道的能力?”
姬昱心中有惑更有不能施展的愤恨,越深入理解世道,就越会被其紧固的壁垒所震慑。
时代是人的产物,而又反作用于人;每一个时代所铸就的人都不尽相同,环境的不同和变化都能够改变个体,有善就有恶,如何使得人人向善呢?
他不知道。
到底要有多大的权势和权信才能改变时代,实现那本就可笑的理想?
他不知道。
想要穷苦之人能够不受过多压迫的理想能否完成?
他不知道。
或许穷极一生都无法完成,可他还是要去追求,因为这就是他的道。
能够最大程度控制国家并使其富强的手段无为两种,儒家和法家之术。
在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缓慢,强大如晋国也不能管理到偏远的城池,大多数地方都应用地方官吏自我管理的形式,而这也就容易滋生污吏恶民。
而儒家和法家这两者都是治国之道,能够有效缓解大国的弊端。
从儒家和法家的本质上看,都是驭民之术;
后世王朝的儒家讲究礼义君臣,强调等级,能够有效加固王权;并且成本低下,符合实际情况,可以长久运行。
这也是为何后世王朝框架沿用儒家思想治理国家,因为好用且不用计较过多的人力成本;王权与地方宗族进行自我管理,王权管理官吏和百姓,宗族管理族亲,可这样依据血缘关系建立的制度会导致地方宗族过于强大,从而在后期使得赋税不够国家支撑,而地方宗族却愈发强盛。
而相应的,法家讲究以强权直接控制,通过中央都城的君主直管地方,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十分强大,可却难以维系。
以法治国,就必须削弱贵族权利,扩招基层官吏进行大幅度监管,并且能够及时进行信息交接,可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