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必须还要回广州一趟。
火炮火铳换女子的行动还没有最终完成,他这个经手人还要负责到底,事实上,这才是他的主要工作。
无论是哪一方他都惹不起,广州那里有他的家人,台湾那里有他的未来------不过,想到每月所有劳工们的工钱都要经过他的手里分发,他的小舌头都要颤抖起来-------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还会有天大的机会降临到身上------
中年人最需要什么?合适的机会。在中年人身体走上下坡路的时候,他的智慧和阅历却无比地丰富起来,可以轻易看透一切,哪怕他是古今中外,神人圣人伟人。
然而这时可奇怪了,中年人却往往没有机会了------无数傻逼的行为都让中年男人女人们淡然笑之,但同时心中却往往燃烧着熊熊怒火,你妹的,你傻嘛------你应该这样那样------如果是我去做……但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中年人想想就不说了。
如果没有汉唐集团的到来,这个时空真的会这样,而且一直这样下去。
潘家劳务公司经理周富至少就庆幸自己那天喝酒了,他在万般无奈下才被迫抓住了这个机会,原先的同行们哪个不羡慕他?
这一次回广州去,他购买了若干担鹿皮、鹿肉、胡椒、白糖和冰糖,这些都是过去正常的货物,不算什么。
特别一些的东西也有,比如水泥,西红柿酱,辣椒面,雪盐、白纸和木炭,不过量都不太大……还有一大批女人们的饰物,据说是深水乌龟壳做成的,因而特别怕火。
不过就这样,船上还有一些空间,就又去河口基地装了一些木材。耽误了点时间,让潘公子的书童又是一顿训斥,不过他不在意,潘公子没说什么,周富经理自己还可能从中挣一笔钱------活成中年人的周富经理不在意受到年轻人的训斥,只要想到回家后,能给老妻一笔钱,看到她在计算着收入,那就是人世间一种美好的享受,尽管他本人在外面玩过表子,这真是两回事儿。
这样,在潘家劳务公司经理周富的带领下,这支三艘商船组成的商队顺利返航回到了广州。
介绍一下整个购货的经历,还挺复杂的。
水泥是潘峰潘公子指定要买下来的。当时,潘峰公子在码头附近的市场上闲逛,对这帮子汉唐集团人的造房之法颇感兴趣。
当时汉唐集团的人正在规划市场。他们没有理原先的竹棚子、木棚子,让那些小商小贩们正常去经营和交换货物。
汉唐集团的人先在周边进行了规划。
在设计中,这个新的市场两纵两横,它的两排房子将有五百米长,街道二十米宽,呈井字状,现在的市场只??场只不过是井字的一端,同时自然也留出了向外扩展的空间。
他们考虑过现在用不到那么大的规模,没用的,又不想当成新城区。汉唐集团的人既不需要面子工程,也没有人想挣工程回扣,所以够用就行了。
这市场的房子有汉唐集团自己的特点,一水儿的格子间,这样两间房子至少可以省出一堵墙的材料,墙壁为双行砖,木结构房顶。双行砖是为了给以后加二层阁楼做准备,木结构房顶是为了省事,加快建设速度。
在赤嵌农业地区双抢时节忙完事后,汉唐集团的人就把一些明人劳工抽调到这里来了。
红星工业区的土木工程也基本完事了,剩下的工作该技术员们上了,明人劳工用处不太大,也该把市场规划一下了。
行商们来了总要有个闲逛的地方吧,卖给我们东西,总要也买我们的东西吧,总是由海关直接对**易,那不是贸易的常态。
在新市场工地的一角儿,建筑部门的王四平经理和建设一队的队长张爱图两人拿着一张图纸在那里比比划划。
王四平经理说:“老张,你看那些明人劳工的砌砖水平还可以啊,终于不用我们手把手教了……那一阵子可把我们哥俩累坏了。”
张爱国队长指着几个飞快砌砖的明人劳工说:“早晚啊,这帮子人都是一支支包工队,嘿嘿,到时候我也尝尝发包商的滋味……”
“这话说的,一点出息也没有……咱俩是汉唐集团的股东啊,就当个发包商?到时候,我们在这建个摩天大楼,来它个四五十层,吓死那些到这里的人……”
张爱国队长摇了摇头说:“不行啊,这里的地质条件肯定不行……”
“靠!”王四平经理气得没理他,我的意思是建一座这个时候的摩天大楼,又不是只能在这建,当时候在哪里找不到合适地方?!
那时潘家劳务公司周富经理正陪着潘公子和书童刘海逛那个小市场。
打开收容营的那一天,汉唐集团果然把一份细则表交给了周富经理。上面密密麻麻的有许多表格,每一个劳工的姓名、职业都标得十分清楚,但是那上面的字迹又十分小,比一般的蝇头小楷都小许多,更怪的是,好像他们都是选用行草中的汉字……
周富经理马上说:“这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我见过的,一下子就打出来了……”
潘公子也不再想问了,他知道再问还是这个回答,他只知道各种怪名称,剩下的还只是怪名称。周富经理那时只关心那纸上数字,他都一个个的看去,仿佛瞬间都能记到心里面了------那就是他的收入,他把那几份纸贴身放好。
汉唐集团早把他们的私人物品归还了他们,也有的明人劳工们认为他们发得衣物都不错,就一直穿着出营了,而把自己原有的衣物随身携带。
别人都去工作了,而周富经理的工作就是陪着潘峰潘公子四处走走。富家公子嘛,哪个不吃喝玩乐?
在那个一眼可以看透的市场上,真的无甚物件,全是日用货物------只不过有一个摆摊上的物件让潘公子注视了一眼,他随手拿起一个梳子样的红色物件,把玩了一下,没看出是什么做的。
摆摊的是一个中年行商,他看出潘公子衣饰不凡,连忙说:“这是深海海龟之骨所制,颇为难得……只是惧火……”
书童刘海也挑了一个黑色的,与潘公子一比较,竟发现是一模一样,连边角处都是分毫不差,单是这一门手艺就可以了。
潘公子点点头,书童刘海又是拿了几样。
潘公子对周富经理说:“回去之时,多买一些……送到我家……”
周富经理连忙点头,心中便想,正好自己也可以多带一些,想必一定好卖。他看见那书童随手丢给了那摊主一枚银里尔,刚要叫唤:那些物件加一起也不值如此之多的银两!
潘公子随手摆了摆扇子,面有微愠之色,周富经理连忙闭嘴。
三个人很快都被正在建房的场面吸引。
只见有两人抬来一个木桶,打开盖子,慢慢倒出些灰色之物,除了颜色不一样,倒是大类白灰。那两人一个用铲子铲着沙子,一个用铲子铲着那物件。
两人配合地非常顺利,随后两人共同又拌好------两人又去抬了桶水来,如同寻常白灰一般搅伴,那堆物件顿时变得黏乎乎的,他俩便又铲起来送到那脚手架上的木箱中。那上面正有几泥水匠拿着泥刀砌砖。
“此物?”潘公子用扇子指了指。
周富经理摇了摇头,没见过,真的没见过。要是电公高德高公子在这里就好了,可听说他挺忙的……
潘公子走到那先前建好的房间看,那砖缝间尽是此物,竟然变得非常坚硬,远比白灰了。
他用扇子指着那木桶说:“带一些送与我家,你不要和他们谈价钱……”
周富经理小心陪着笑说:“那他们要多少银两,我们都付?……”
“周富,此处城坚炮利,而那些汉唐集团的人待人和气,你也探听过,他们买卖公正……何必在意这些小钱?我从这里的人脸上就能看出,此地可宜长期发展……”
周富经理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远处有三名安保队员经过,又有几个行路之人,再就是眼下数十个劳作之人。
潘公子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轻声说:“平和。北宋邵雍有《心安吟》有言道:心安身自安,身安室自宽。心与身俱安,何事能相干。这些人正是一幅心安模样,正表明此处乃为真正平安之地……眼下虽有些人气不足,那也无妨,日后必然是兴盛之地!”
周富经理想了想,便大为佩服。富家子弟的眼光和自己还真的不一样……自己只想着趁机赚些许银两,而他……
潘公子又轻声说:“你去找你那个电公高德高公子商谈一下,我等可否能买下这一条街……”
周富经理真心服了,他只是刚刚有过想租一间房屋的念头,看人家玩的……
“你不知此物,但你如何看待此物?”
周富经理想了想,说:“此物建房建屋应是极为便利,啊,那码头也有用得到它的地方------”
“哼!”潘公子把扇子收了起来,装入自己腰间的扇袋中,说,“这几日你且去办吧,不要谈论价钱,只求卖我等------送与我父亲就可以了。”
“哎哎,我这就去办,您不用我陪您去赤嵌了?”
“不用了,明日再说吧,我和刘海去就可以了------此地女子都可以独行,想必路上没有隐患------”
周富经理马上一溜烟地离开了,他最不愿陪伴这样的富家子弟,一但有个不愿意,什么都白费了------趁他现在心情好,离他远点。
“公子,你为何生气?”书童刘海最了解潘公子了,知道他只要把扇子收起来,那才是最生气的时候,其它的无妨。
“庄子内篇有言,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浣棉絮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浣棉絮,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浣棉絮,则所用之异也。”
书童刘海猛然醒悟了,说:“公子你是说可以用它来筑城建阵!”
“然也!想必我父亲一眼便能看出------”
书童刘海心里话,你还然也呢,又看闲书……先生知道了又会骂你,还连带我呢。
俩人溜溜达达地又顺着市场回到了商船。汉唐集团的人没有想到过在这个时候建个楼堂馆所什么的,真可惜了这些vip客户------
在热兰遮城的监控室里,苏离白说:“哎,你看啊,那个装逼的小子又回来了------”
叶子鸿看了一眼说:“我说过了,他不是装逼,是真的牛逼,你没听说他老爸是谁嘛?现在的广州首富------大家都商量着怎么招商引资呢,这个可不是来混吃喝的主啊,你不是也看到他买东西的派头了吗?连个书童动作都这么自然------天生有钱人。”
“喵了滴的,看到这样的人,我就想揍他!”
“为毛啊?”
“看着就是不顺眼,就有想揍他的感觉,这感觉太强烈了!”
叶子鸿斜眼看了一下苏白离,此时的他脸上还真的有些涨红。看来这小子动真格的了,他是真痛恨出身好的人,仇富心理很严重。
“要揍他也不是不行,他那俩个暗镖被我们调开了,现在怕是正被一帮子大叔们收拾呢,恐怕正在红星工业区急得乱蹦乱跳吧?要是你现在单独去揍他,你的身体条件你要考虑,你目前还没有他这个明人身体强壮,不过我会帮你对付他------我们要有理有据,别让人家挑出毛病来------毕竟有那么多规定。”
“真够朋友,明天我值班监控,你听我的消息吧。”
“你说谁值班?”叶子鸿似笑未笑地问道。
“真够朋友,明天你值班还不行吗?”
“本来就是我值班嘛,对富家子弟的仇恨让你失去了记忆------”
“滚!”
在热兰遮城海关办公室,电公高德高公子,不时对他的老朋友周富报以歉意的笑。正在门外守候的周富则对他做着无妨的形体语言。
现在真的有点顾不上他,忽然有一批从福建来的商船到岸了。说来也怪,远在马尼拉、澳门,甚至是巴达维亚的海外明人商船都来过,海峡对面的福建各大海港却一直没有大型商船来,直到现在。
又筹办了几日后,在书童刘海的责骂下,周富经理启航回广州了。被责骂怕什么?这一趟能多赚钱比什么都重要……一路上风平浪静,许多水手却是面带戚然,周富知道海上越是风平浪静,大陆上越是干旱,看来今年年景又不算好。
可是,这该他周富什么事?一路上他都在计算着这次的收获,越算心里越是激动。
三艘大商船刚进珠江口,便有广州巡海司的巡船飞快驶来,巡船上的兵士看见商船上旗号,便立刻靠了过来,也没有上船的意思。只是在下面高喝道:“可是潘家商船,从台湾回来?!”
舶长慌忙赶过来,深揖道:“正是,正是,可是要上船临检?”
那小头目似乎有些恼恨,道:“快行快行,莫教我家大人等得心烦!”
舶长心中高兴,巡海司不上船就不会罚钱了……好啊,又省了一笔。
那巡海船飞快的驶开,急忙登陆。小头目令一士卒骑马快快报告……岸上骑马比河里驶船可快多了。
大人一天三问,哪个敢给耽搁了?
还没等商船靠到潘家泊口,众人望去,只见码头上严严实实地站了近两千人,其中刀枪明亮的士卒就有千人之多。剩下的人都是女子……
周富心中大惊,莫非要让女子们马上上船?这卸货可就要一整天啊!
到了码头,周富小跑去拜见军中骑马的两位将军,统陆兵副将张月和统水师副将吴文敏。
未曾开口,统陆兵副将张月仰天大笑,然后说道:“老周你可把我老张等得好苦啊!”
统水师副将吴文敏,跳下马来,问道:“火炮火铳可否带来?”
周富恭恭敬敬地掏出贴身带着的火炮火铳单据,双手交给统水师副将吴文敏。
他却一把抢来,越看越乐,然后信手交给张月,说:“老张,我等强军成矣!”说完一挥手,几百名水军冲上了三艘船……
统水师副将吴文敏说:“老周,你们一路辛苦,现在好好歇息,军中重器的搬运,就不假你等之手……”
统陆兵副将张月哈哈大笑着说:“歇息完,待女子们上船后,你等马上回去,告诉那些人,把剩下的也都送过来……他娘的,鞑子都好平定两湖了……”
周富心中大急,别啊,我这里还有好多事情没办啊。他正要拱手说话,统水师副将吴文敏明晓事理的说:“出行的各项事物,我会着人一一办好,你且不用担心……这次交换的人数,你也不必担心……至于你携带的货物,我也会着人安排,这是潘家码头,你也不必担心。至于你的私事,你现在马上去办吧……”
周富一听这话,便知多说无益,只能照办,先顾不上自己的私货了,叫人抬着潘公子嘱咐过的物件,往潘府奔去……真是过家门不入了……
到了潘府,他将各项物件交于门房,又言有一封潘公子的亲笔信……很快大管家亲切接见了他,俩人言谈了一会儿,大管家通过他所讲,也了解了潘公子的现状,还算满意。
大管家估计潘家家主潘泽臣这时也看完了信,于是双方告辞。想得到潘家家主潘泽臣的亲自接见,他的地位还不够。
潘家家主潘泽臣微笑着说:“峰儿长大了,言谈颇有我等风范……你且看看他的来信……”
潘家大管家恭敬地接过信来,先扫了一下信的左下角,看到了密信的暗标,然后快速把信通读了一遍,喜道:“四公子所言极是有见解……”
潘家家主潘泽臣摆了一下手说:“你也别夸他,只不过当是一次开枝散叶而已……你再安排一些得力的人手去做,安排另一批商船去吧,多带些峰儿在信上所要的货物……这个周富不堪大用,太小家子气了,你再支找个合适的人去协助峰儿……”
潘家大管家点点头,表明听清楚了要求,又言:“那俩将军责令他们立刻回去,继续交易……”
“军伍之人,做事心气浮躁,”潘家家主潘泽臣想了一下,又说,“不对,他们又要出鬼了……我等不要参与进去,一切与我等无关……”
潘家大管家拱拱手,也笑着告辞退下。
潘家家主潘泽臣见大管家退下,收起脸上风轻云淡的笑容,不停把玩着一件玉佩,许久,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些人啊……
周富此时匆匆赶回码头,又一次过家门而不入,他见码头上正是忙得欢气,顿时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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