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半夏的声音回荡在议事厅中,面对她的质问所有人都选择缄默。
银子去了哪里大家心知肚明,可却无人敢说无人敢提,因为,那当中就有他们的一分利!
从赋税开始,朝中党派专为反对而反对,上言不与民争利,下言国家赋税在于农桑,顺德帝时每年六百万两白银的税收缩水到庆文帝每年不过四百万两白银,而盐商大地主、东林党徒家产上百万不止!
所谓不与民争利,到底是不与谁争利?难道还不明白吗?有钱的不交税,却让饭都吃不上的百姓去交全天下的税,如此国库哪里有钱去赈灾?哪里有钱去打仗?哪里能担的起江河日落的大铭!
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诸位大人。”江半夏加重语气:“今日就给个准话,这灾到底要怎么赈?”
说完她微微垂眸,露出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实不相瞒,下官是奉皇爷的命来暗查赈灾一事,如今四处饿殍遍野,诸位赈灾不利,下官回去复命正愁无人可抓...所以这灾...要怎么赈,怎么样才能堵住内阁的嘴,诸位可要想出个章程来。”
既然他们不愿意说,不愿意去触碰既得利益,那么她就逼着他们说,逼着他们去做。
灾必须赈!银子、粮食也必须有!
这夜格外的漫长,所有的阴谋阳谋一并被摆在明面上,胡令堂等人浑身发寒,他们想起年初春天北直隶工部死掉的那个侍郎。
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郑仰谷终于抬头看向江半夏,他似乎是要将她看透看彻,就算没有人逼,他们也没得选。
“既然话已经到这份上了,老夫不再说两句就显得不近人情。宫里的事情我们说了不算,这番不讲情面的下手,后面出了事情,大家都得跟着吃挂落。”
“吃挂落总比没命强。”江半夏对上郑仰谷的眼睛。
乡绅士豪他们对付不了,家资颇丰的商人他们总能下手吧?
“大人们要是碍于交情动不了手,可以交由下官来做,大家就当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半夏嘴角含着笑,语气停顿:“反正——没有人是无辜的。”
*
十二月末,临近年尾,原本惨淡的江南境内犹添愁云,富户巨贾人人自危,抄家的阴影时刻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即使这样也未曾有人能逃过。
江半夏骑在马上,神情冷漠的看着兵丁们进进出出,砸开大门,抄光整座府邸。
妇人,孩童的哭嚎声盘旋在冬日阴冷的空气中,刺骨的冷风像钢针一般钉进他们的身躯,刺破他们的喉咙,让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哽咽的声音。
石板铺就的天井间推推搡搡的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一例外都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知道自己的家为什么被抄,眼前的锦衣卫上官露出和善温柔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和厉鬼一样。
众人下意识的缩在一起。
“小表弟...”谢绯忧心忡忡的叫住江半夏,他欲言又止,这些天和做梦一样,他仿佛像第一次认识江半夏。
“我和你说过,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
她粲然一笑,转手指挥手下的兵丁:“核对案底,没有案底的都放了,有案底的押进大牢,听候审理。”
这些商人只要家资过百两,全都做过倭寇强盗的生意,抓一个杀一个,死不足惜,按照大铭律全是诛九族的死罪。
“如今算我好心放他们一马,只抓主犯,抄没家财。”她抬眼扫去:“已经是开天恩了。”
谢绯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心里瓦凉又觉毛骨悚然,他爹谢老郡王说的没错,大铭律是把杀人的刀。
随着被羁押入狱的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一物从人群中飞来。
江半夏错身一转,借着巧劲抓住,伸手一看发现是只鞋子,这时人群中乱了起来:“狗官!不得好死!”
这一声是起义的号角,后面排山倒海的跟着疯喊,他们也不怕了,纷纷站起来高呼:“打死狗官!”
压人的兵丁不敢轻举妄动,压着刀一寸寸的往后退,法不责众,这群被抄家羁押的人愤怒到失去理智,他们不敢正面对上。
“杀了狗官!上京都告御状!还有没有王法和天理!”这些人越喊越激动,似乎要冲了出来。
训练有素的兵丁们死死的将这些人圈在原地,而被骂做狗官的江半夏就站在原地毫无波澜的看着,她没有开口,就像在看热闹一样。
似乎骂的不是她,说的也不是她。
“江哥,您管管啊。”当缩头乌龟的陆荇扯着小郡王的袖子探出脑袋,他怕这些人闹起来扛不住。
早知道就不跟着出来凑热闹了,得不到回答的陆荇撇了撇嘴。
“让他们闹吧。”江半夏神情淡定,她握住腰间的刀柄缓缓抽出,雪亮的绣春刀有着雪一般的寒光。
这刀亮也快,不过数秒就有人血溅当场。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谁也没想她会动手。
以江半夏为中心,人群让出一片空地,她拖着刀缓步走到那人面前,所有人都不敢吭声,甚至有人吓到捂住自己的嘴巴。
血,蜿蜒而下,垂死的痛呼声比针还尖,扎的人脑瓜生疼。
“这是你的鞋子。”江半夏居高临下的将那只鞋子拍在男人的脸:“现在还给你。”
刚才在人群中,就这个人闹得最厉害,瞧着面相,脸生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招来兵丁核对名单,等核对完后她露出抹笑容:“看来也是有案底的,袭击辱骂官差,屡教不改,又闹事意图挑拨良民造反,按大铭律,当斩,唔,本官就判你个斩立决吧。”
说完,她突然收了笑容,一刀挥下,直接斩下,那人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又滚,眼珠爆突,死不瞑目。
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杀人,短暂的沉寂过后,人群哄的一声全乱了,他们不敢动,都死死的盯着江半夏,生怕那把刀会架在他们脖子上。
江半夏抬眼扫过众人,眼中狠厉尚未褪去:“现在,没有案底的,可以走了,锦衣卫办案,杀几个通敌的贼人,太正常不过了。”
“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