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在这儿聊天。”陆荇摸着饿到凹进去的肚子:“快给我们两个找点吃的,都快饿死了。”
江半夏本想在城外看他们施完粥再回去,谁想半路杀出个小郡王,又嚷嚷着快要饿死,他们只得提前回城。
谢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倾诉他们悲惨的遭遇,先是封城,后面又是流民暴乱,再是俺答人穷追不舍,如此苦逼的经历,话本都不敢这样写。
“小表弟?”谢绯戳了戳江半夏的肩膀,小声问:“你是怎么和这位姓范的大人认识的?”
按照锦衣卫的体系,小表弟怎么能认识这位大人,就算认识也不可能这么熟。
“路上碰到的。”江半夏轻描淡写的回道。
“太巧了。”陆荇撇着嘴阴阳怪气道:“我们也是在路上碰到你那位狗腿子。”
“他还活着?”江半夏皱眉。
“淦?”陆荇目瞪口呆的盯着江半夏:“你该不会以为他死了吧?”
江半夏沉声不语,似是默认。
“够无情的啊,人家为你出生入死,转头你就把人给忘了。”陆荇拍了拍江半夏的肩膀。
之前还不太相信江夏会杀人,现在看来她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酷无情。
“他在哪里?”江半夏开口问道。
“何兄弟替我们打掩护引走了俺答人,后来我们走散了。”一直不出声的谢绯道:“现下不清楚何兄弟是否已经脱困。”
江半夏又问:“你们是在何处走散的?”
“呃...”谢绯以掌抚头,表情僵硬:“似乎...似乎是在扬州城外走散的吧...”
当时被追的火烧屁股,谁还能记得是在哪里走散。
“等吧。”江半夏撂了话,留下一脸懵的谢绯。
他觉得自己从未认清过江半夏,或者说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
“这还是人吗?”陆荇压低声音:“就算是养一条狗,时间长了都有感情,何兄弟为她出生入死,她就这样两句话打发了?就算是做样子也要装模作样的派人去找一下啊!”
陆荇压制不住的提高嗓音:“现在这算什么?完全放弃了?”
“嘘!”谢绯忙拉住陆荇,示意他低点声。
“我们现在寄人篱下,处处都要仰仗小表弟,你少说两句。”
陆荇撅着能挂油瓶的嘴,嘟囔道:“知道了。”
...
臬司衙门后院的空地上挤满了人,范清隽一推门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收脚退回,抬头看了眼门楹。
没走错啊?这里就是臬司衙门的后门。
“怎么了?”紧跟其后的江半夏险些撞了上去,她忙稳住身形问道:“里面出什么事了?”
不过又想不明白能出什么事,他们去矿山来回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能出什么事?
范清隽轻呃了一声又复跨步进门,随着他身形的移动,跟在后面的江半夏这才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
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听到声音,数十双眼睛纷纷将目光投向门边,惹得范清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出声呵斥:
“是谁,让你们进来的!”
能来应征厨娘的都是些小门小户,见到衙门里的官爷或多或少都有些胆怯,范清隽还没怎么问,就有人招出吴道员和何道员让她们来的。
这两个人范清隽有点印象,前段时间江半夏的眼睛还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他专门从手下请了两位夫人代为照顾,那两位夫人正是这吴道员和何道员的夫人。
前来应征的厨娘几乎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人,能在衙门后院做事,这样的好差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她们才不肯放弃。
“大人,民妇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要靠民妇一人养活!求大人给个机会!”胆子大的中年妇人二话不说,膝盖一弯对着范清隽就跪了下来,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见状,另一个身形更加消瘦的厨娘也跪了下来,直接哭求道:“大人仁慈,民妇除了会做饭,洗衣服干什么都行!”
范清隽的脸色变的非常难看,他生平最不喜有人下跪逼求,那两个道员,竟给他整这么一出。
他沉着气,让自己尽量显得心平气和。
“范大人。”这时江半夏缓步上前,她敛着眼眸,状似随意道:“何必在这里和他们多说,直接叫人赶出去,省的碍眼。”
话毕,她一挥手,门外一直跟着他们的衙役立马涌了进来。
“江爷,您有什么吩咐?”衙役语气讨好,这位江爷的手段在矿山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了,江爷有吩咐,他们绝不敢怠慢。
“这些人。”江半夏仰起下巴点道:“都赶出去。”
厨娘们惊呆了,现在的大人们都不要脸面了吗?就这样将他们赶出去?
衙役们拿俸禄做事,上面的官爷都说了赶人,他们也不啰嗦,上前好生劝道:“几位姐姐,都走吧,自己走出去比赶出去要有脸面。”
“大...大人,求大...人再给我们个机会。”不死心的人假意抹着眼泪哀求,哭的跟真的似的。
江半夏没有说话,冷眼盯着他们,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挨个看去,最后落在最先带头下跪那个厨娘身上。
她的眼神太过冷漠,盯的人浑身发寒,更别说这些百姓本身就怕官,祈求的话卡在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何必为难这些人。”跟在后面陆荇忍不住说道:“都不容易。”
谢绯狠狠瞪了陆荇一眼。
“小郡王?”陆荇委屈巴巴的小声喊道:“我又没说错。”
谢绯不赞同的摇头,他反倒觉得小表弟做的很对,如果因为谁可怜就同情谁偏向谁,那么到了后面就会有更多的人模仿。
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就是这个道理嘛,听情况,这一出似乎是范清隽手底下的人搞出来的,如果留用厨娘,变相坐实行贿受贿嘛。
见江半夏态度冷硬不容置疑,众厨娘纷纷歇了心思,都说新来的大人清正廉洁,爱民如子,可他手底下的人...竟半点没有同情心,狠起来那劲,倒像是个酷吏。
想到这里,众人被自己的想法吓的浑身一哆嗦,万一真是个酷吏,他们以后岂不是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太可怕了。
郑氏藏在人群中,她捏紧拳头,带着恨意死死地盯着江半夏,江半夏的脸她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这样强烈充满恨意的目光落在江半夏的身上,让她十分不舒服的往郑氏藏身的地方看了又看,然而她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的色块,无法看到每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