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辽东总兵梁课行现在可还关在诏狱里。”黄维笑了起来,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那梁课行在东北地区积威已久,别说庆文帝看他不顺眼,朝中大部分人也看他不顺眼。
那梁课行就是太平侯张仪安的前车之鉴。
“边境重地,军队将领的威望远远高于朝廷。”曹醇道:“他们就是那里的土皇帝,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这样的诱惑是个人都不能拒绝。”
张仪安春天的时候被派到辽东抵御女真各部,等到入夏时传来大败女真的好消息。
他全面接管辽东总兵的职务也是在那个时候。
“这就像是一杯毒酒,醇香诱人,引诱着你去品尝,明知是死却甘之如饴。”黄维颇为感慨道:“追逐权利,无疑是饮鸩止渴。”
前辽东总兵梁课行落马时牵扯出一堆旧事,这些交错纵横的旧事让庆文帝如鲠在喉,所以他选择留梁课行一命,慢慢敖干他的骨气,诈出那些知晓旧事隐秘的人。
“那孩子的父亲就死在这些事上。”黄维下意识的看向曹醇。
“黄师兄。”曹醇语气平缓:“旧事重提,没有必要。”
黄维轻笑道:“不用你提醒,咱家只是想知道那孩子的近况,她比她父亲聪明,是把好刀,可别被你玩死了。”
“她很好,死不了。”曹醇的语气里带着他都未曾察觉到的骄傲。
转而曹醇又道:“对付聪明人,只能说实话,咱家从未骗过她,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是生是死她自己心里早有觉悟。”
真的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即使心有不甘,也怨不上他。
“你真是只老狐狸。”黄维呵呵一笑,背着手缓步出了司礼监。
*
杭州,臬司衙门后院。
冷冷清清的臬司衙门后院此时挤满了前来找活干的厨娘,这些厨娘们挤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
“老吴,这样做真的没问题?”身穿青绿直裰略瘦的中年男子再三确认:“范大人的性子...冷硬...”这样做,他真的不会怪罪吗?
“能有什么事。”姓吴的道员挥着胖手道:“咱们是好心体贴上官,范大人清廉我们下面做事的都看在眼里,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大人又是做饭又是洗衣,你说是不是老何?”
姓何的道员连连点头。
“这就对了。”吴道员挤眉弄眼的低声道:“一个大男人带着个瞎眼婆娘,我们替他找厨娘,是雪中送炭的好事,不信他不吃这一套。”
“况且,我听家里的婆娘说,跟着范大人的那位小娘子似乎是有些情况...”胖胖地吴道员嘿嘿一笑:“听我的准没错,这天底下没有杀不死的人,也没有不贪的官,再硬的铁墙也有缝隙。”
江俊哲的娘郑氏就混在这群厨娘当中,自从那日在街上无意碰到江半夏后,她就开始心神不宁,成夜成夜的睡不着。
到了后面,每天像疯魔一样蹲在大街上,企图找到一丝一点的线索,后来还真让她打听到江半夏的消息。
不要脸的小贱人,在江家村的时候就仗着自己长了张狐媚脸勾的他们家俊哲死活不愿娶妻,如今江家村没了,她竟摇身一变,跟了一个京里来的大官!
郑氏气的不行,她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哎,听前面的大人说,要让我们每人做道拿手菜尝尝。”和郑氏一起来找活的厨娘撞了撞她。
“听说是随意做一道,不拘味道菜色。”同来的厨娘低声道:“不过我听在这里做活的婢女讲,做什么菜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那位小娘子满意。”
感兴趣的厨娘立马凑上前八卦道:“哪位?”
“哎呀,你们不知道啊?”那厨娘一副神秘的表情:“我也是听我舅舅儿子朋友的表哥说的,那位小娘子就住在这衙门的后院,听说是跟那位大人从京都私奔来的!”
众人纷纷露出八卦的表情,催着那厨娘继续讲,私奔这种禁忌话题是只有话本里才会的出现的故事情节,如此刺激、禁忌的话题让这群女人兴奋。
“那位小娘子生的花容月貌,听说呀,他们从京都私奔来的路上遇到了山贼,山贼见小娘子长得好看就要掳去做压寨夫人。”
“然后呢?”众厨娘催促道。
“那位大人肯定不干,于是和山贼大战数十回合,奈何山贼人多,他们被逼到悬崖边,身后是悬崖绝路,那位大人和小娘子为了不落在山贼手上受辱,毅然决然的跳崖殉情!”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或感慨或敬佩。
讲故事的厨娘语气一转:“老天还是有眼的,悬崖下面有口深潭,两个有情人逃过一劫,不过嘛,那位小娘却瞎了眼。”
厨娘们听完故事,纷纷长叹,觉得现实就是现实,完全没话本里讲的好,结局根本不完美,小娘子没有得到名分,反而瞎了眼。
远在深山收拢矿权的江半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故事里竟是这样一个角色,如果她知道,一定会笑死,她江半夏这辈子绝不会允许自己有那么窝囊的一天。
“啊...啊啾~”江半夏突然打了个喷嚏,有些莫名的揉了揉鼻子,难道着凉了?
前面探路的衙役跑了回来,拱手说道:“禀两位大人,前面的路坍了,地面陷进去一个大坑。”
“先让大家原地休整。”江半夏率先发话,而后转向范清隽:“先去查看一番再说?”
范清隽点头,山里地陷无非两种情况,第一种地龙翻身,第二种开矿的矿洞塌了。
“不对。”江半夏沿着塌陷的大坑四周走动,她捻了点地上的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泥土里原有的土腥味道被一股硫磺燃烧后的焦糊味所覆盖,越靠近味道越浓烈。
“这里的坑不是地陷。”江半夏斩钉截铁道:“土里硫磺味浓重,有人故意用火药炸掉这条通往矿山的唯一道路。”
不用想,能炸这条路的只会是白莲教那群人。
他们为什么要炸路?
“他们不想让我们接近矿山。”江半夏分析道:“不过这种方法太过拙劣,明目张胆的炸路,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我们不想让你们进去。”
“不一定。”范清隽摇头,他俯身蹲下指着地上杂乱的脚印道:“他们有可能是在逃跑,炸路则是阻断另一股势力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