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何乔倚扯了扯身上绷的紧实的衣服,贼眉鼠眼的四处张看。
“不这样,你能出去?”陆荇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嫌弃道:“跟着我和小郡王,保你能全身而退。”
想当初他和小郡王在河州叱咤风云,最后潇洒的从黑行手下全身而退,牛逼的一批,这事能让他吹一辈子!
“行吧。”何乔倚咽了口吐沫,以前觉得老大够野,现在发现小郡王他们更疯,居然能想出扮成施粥帮工的馊主意。
这样真的能混出城吗?
“那边的!干什么呢!”孙家粮仓的监工眼尖的瞧见正在偷懒的谢绯几人。
谢绯率先反应上来,忙扛着粮袋往过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来了来了。”
孙家粮仓里搬运粮食的伙计穿着露胳膊的背心和束脚的袴,各个肌肉紧实,晒的黝黑,反观小郡王和陆荇,小胳膊小腿,在一群汉子中白到发光。
那监工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人,语气不太友好:“快点,跑快点!少在这里偷懒,白赖东家一顿饭。”
孙家粮仓搬运的短工都是按日计钱,中间管一顿干饭,这样的待遇在整个扬州城都很少见,想进来混口饭吃的人多如牛毛。
想不明白这两个白斩鸡是怎么混进来的?瞧这样子,不像是干活的料。
监工心生疑惑,但也没说出去,万一这两只白斩鸡是谁家亲戚托关系进来的,多嘴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
扬州城的赈灾粥还是要发的,官家发不起,富商们凑钱发,做丝绸、盐、茶的孙家、沈家、张家几个大户早早在城门边支起棚子施粥。
泥巴砌的土灶台点了火,锅里的水渐渐沸腾,大米煮熟后香味顺着粥棚不断盘旋而上,引的灾民挤在一起拥堵不堪。
“动作快点!”孙璞捏着把洒金扇趾高气昂的使唤手底下的伙计。
他们来晚了,隔壁沈家的粥棚已经开始施粥了,他们这边才点上火,生米沉在锅底,半天不见咕嘟。
孙璞烦躁的打着扇子,死死盯着隔壁施粥的沈家。
沈家生意遍布全国,丝绸垄断了不说,现在还插手北边的盐茶,占了他们的利,他心里自然对沈家没什么好感。
如今施粥被沈家横压一头,孙璞气的牙痒痒,招手唤了伙计:“加米!给我再加米!”
他的粥稠,不信那些灾民不会过来。
“二少爷,不妥。”大掌柜立马制止道:“熬粥加米有定量,多加米要坏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孙璞甩了袖子,不耐道:“这是我们家的粮食,爷我说了算。”
“加!多加!”孙璞甩了脸不理大掌柜,他心里本就有火,大掌柜这么一劝直接大火燎原,烧的他理智全无。
大米一袋袋的加下去,原本浓稠适中的白米粥越熬越干,最后和干饭差不多。
那些混在灾民里的流民自然眼尖的看到孙家粥棚这边的情况,别的粥棚里的粥清汤寡水的能见人影,这边确是实实在在的稠粥,该怎么选还用说。
于是呼啦啦的一大群人涌了过来,强壮的男人挤开老弱妇孺,抢着在锅里舀米吃。
“别抢了!”孙璞捏着扇子大呼小叫:“来人,拦着这些刁民!”
孙家毕竟只是商人,施粥派来的伙计再多也争不过这些身强力壮的流民,很快城外舍粥的地方乱成一团,混乱中有人起了歹心,趁机抢夺粮食。
孙璞从小在家锦衣玉食的长大,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情况,慌乱间他摔倒在地,护着孙璞的伙计被挤了踉跄,没拉住孙璞,眼见着他被人群吞噬。
“我去!”陆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混乱的施粥棚。
流民们混打在一起,打翻了好几口大锅,对于这些流民来说,一切的礼仪道德都是在填饱肚子后,所有能抢的他们都会抢。
锅碗瓢盆米面直接的抢夺一空,有了这些他们还嫌不够,又趁乱抢夺别人身上的财物。
城门边驻扎的官兵见灾民如潮水般洪哄抢在一起,他们害怕极了,也不敢在这会儿贸贸然上前,反而趁机闭上城门,防止流民暴乱逃窜进城。
“现在怎么办,我们走吗?”陆荇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他发愁他们现在走了,之后进不了扬州城怎么办。
“小郡王?你给个法子呗。”
谢绯扛着半袋粮,眉头皱的生紧,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们说如果小表弟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嗨,老大做事简单粗暴。”提起江半夏,何乔倚立马来了精神:“铁定是杀几个闹的厉害的,震慑这些流民。”
说完他又补充道:“这都是锦衣卫的老法子,屡试不爽。”
谢绯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江半夏的作风。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陆荇有些怕,这些流民为了抢一口吃的都能打起来,他们呆在这里不安全呐。
“我们走呗。”何乔倚拍了拍胸脯,现在老大不知是死是活,扬州城又乱了,再不走大家都要喝西北风。
“放屁。”陆荇有些不高兴:“什么喝西北风,我和小郡王可是带了好几船的粮食,饿不死你。”
陆荇心里还做着发横财的美梦。
“陆三公子,现实点,乱成这样,我看难。”何乔倚摇头,不是他打击这两个纨绔公子哥,现在粮食紧缺,任何人囤积的粮食,最后可能都会被官家收用。
到时候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你家破人亡,划不来。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还是跑吧,眼下已经乱了,再回城恐怕难。
于是他们鬼鬼祟祟的挑着人少的地方往外挤,谁想刚跑两步,何乔倚脚腕突然一紧,他被地上的人拉了个踉跄。
“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拽老子的腿?”何乔倚转头就要骂人,结果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孙...璞?
“大人,救命哇!”见抓了个熟人,孙璞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死死的拽着何乔倚不让人走。
眼看着流民越来越多,何乔倚晦气的嗨了一声,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孙璞往外跑。
他们越跑越快,曾今繁华富庶的扬州城被甩在身后,直至成为一个黑点。
“停...停...停停!”孙璞抓着何乔倚不肯松手,整个人像死狗一样拖在地上,半步都不肯再走。
“嘿,孙二少爷,已经跑了出来,您也该放手了吧?”何乔倚揶揄道:“跟着我们这些粗人,要吃苦的。”
此时的孙璞被流民抢的只剩下一条裤子,要不是裤腰带系的紧,恐怕连裤子都要没了。
孙璞哭丧着脸,欲哭无泪的抱紧何乔倚的大腿:“大人,您别丢下小的哇!”
这副狗腿模样和他在河州趾高气昂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何乔倚被逗笑了。
果然‘大丈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