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揭开茶盏一看,他不动声色的将茶盏又放了回去,还未至盛夏这些人竟早早就用了冰,实在是奢侈。
“杨大人。”钟用谄媚的介绍道:“这位是浙商商会的会长赵老板。”
浙商商会的赵老板肚圆身矮,挤在椅子里半天站不起来,商会里额仆从见状立马上前去扶。
赵老板颇为尴尬道:“早闻杨大人盛名,今日一见死而无憾。”
“咳咳咳。”钟用立马咳嗽示意赵老板不要再说了,死而无憾是用在这个场合的吗?瞎用。
赵老板还算有眼色,在钟用的示意下他收了声然后讪讪地坐下。
后面再介绍时,全程钟用包圆了,他怕这些商人张嘴胡说,实在是太堕脸面了。
介绍道谢绯跟前,他是那个急,杨一清绝对认识他,怎么办,怎么办呐。
陆荇掩着脸小声道:“你要不直接认了吧?”
直接认了怎么可能?这可是要穿帮的!
别看明面上那些人尊称他为小郡王,其实屁都不是,在河州这种偏远地方,他们骗吃骗喝又骗钱,红马头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阳曲盐商孙老板。”钟用专门介绍了谢绯,别的都是贩茶的只有他是贩盐的,所以显得格外突出。
谢绯半遮着扇子支支吾吾道:“杨大人幸会。”
他故意将嗓音压低,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被杨一清认出来,杨一清在谢绯心中同宫墙边的榆木有一拼,万一他脑子抽筋来个现场认亲,他和陆荇今日就惨了。
钟用那日见过谢绯,谢绯会拍马屁,所以钟用对谢绯的印象非常好,于是他关心道:“孙老板,你的嗓子怎么了?”
“咳咳咳。”谢绯立马装作自己嗓子出问题了,他压着嗓子假装发不出声来。
“孙老板说他昨晚着凉。”沈惟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解围道。
钟用说了几句客套话:“孙老板可要注意了,这个季节最容易生病。”
谢绯连连点头称谢,他都不敢看杨一清,生怕被发现。
坐在主位上的杨一清摩挲着下巴,他感觉这个孙老板看上去非常眼熟,好像之间有见过。
但仔细想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杨一清索性也不想了,他打算等一会儿单独拦住孙老板仔细交流一番。
下面坐的谢绯以为自己逃过了这一劫,殊不知后面还等着他呢。
*
河州府衙后堂。
河州知府胡叶实正一筹莫展的勾画手边的卷宗,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事,前有狼后有虎。
“府台大人,李府差人来问可以发丧了吗?”同知问道。
“发丧?”胡叶实立马拒道:“让他们再等一等。”
说完他又差人叫来早上最先去李府的那批捕快。
王壮赫然混在这群捕快当中。
“本府台再问最后一遍,你们进去时李季四已经死了?”胡叶实再次确认道。
“回府台大人,小的们一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救人,李老爷确实已经死了。”站在王壮左边的同僚立马抱拳回道:“小的们不敢说谎。”
当时情景十分渗人,满地鲜血黄纸,棺材前杵着一死透了的喜娘,脸诡异的妆容即使是在白天看也十分渗人。
李季四俯趴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水,不远处的地上还趴着两个死人,一个看模样是府里的丫鬟,另外一个应该是李府请来的抬棺匠。
胡叶实以笔敲桌道:“李老爷是病死的,明白。”
“这...”那几个捕快面面相觑。
“你们都是聪明人,本府台希望你们出了这扇门后就忘了早上看见的。”胡叶实使了眼色,他身边伺候的门子立马掏了银子挨个分发给这些捕快。
捕快本是贱役,月俸少的可怜,胡叶实给他们的银子足顶他们三个多月的月俸,这些捕快们心里的感受一下又不同了。
有人忙表态道:“小的今早去了以后什么都没有看到。”
“对对对,小的们去的晚什么也没有看到。”其他捕快跟着一同应和道。
文人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米给的不够。
他们要养家,多给一点就能管人叫爹,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要和银子过不去。
胡叶实十分欣慰点了头。
出了州府衙门,王壮拉住平日同他关系走的近的同僚,他将手中的银子举了举:“你说我们就这样闭嘴了?”
“不这样你还想怎么样?”王壮的同僚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你还想这样?”
王壮使劲摇头,他颇为叹惋道:“李家在河州可谓是地头蛇,现在李老爷死了,李公子也去了,这李家还能撑的下去吗?”
“你搁这里惋惜什么。”王壮的同僚打击道:“李家这些年横霸河州,给我们这些小捕快带来多少麻烦,光是这一条我就恨不得他们家倒。”
“可...也给了我们不少银钱。”王壮揪住几个好处道。
“和你说不通。”王壮的同僚一摆手:“总之树倒猢狲散,你我这两个小捕快能左右什么。”
王庄随之跟着叹了一声。
说到这里王壮又随口问了句:“我记得昨天李家做丧事请了了悟大师,怎么今早在灵堂前没有见到了悟大师?”
“那就是个江湖骗子,李家出这么大事,人早跑了。”王壮的同僚道:“估计现在正在河州城里某个角落里躲着,这事要是放在你身上,你肯定也第一个跑。”
“了悟大师是江湖骗子?”王壮摩挲着下巴:“我记得他算卦还挺应验的。”
“那是诓你。”王壮的同僚从怀里掏出一串红绳道:“我就被骗过,当时那秃驴吹得锦上添花,说有了这手链,保我今年能顺顺遂遂,你看今年哪里顺遂了?这不就是骗子嘛。”
“呃...”王壮哑口无言,今年的确没有顺遂的一天。
“有在这里唠嗑的闲工夫,作为同僚,我劝你还是去米行多买点米。”王壮同僚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都五月份了,一滴雨也不下,恐怕又是个灾年。”
前几年灾荒,虽未到人竟相食的地步,但也让百姓们熬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是灾荒又是北蛮来犯,到处饿殍遍地,这样的日子他们过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