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被缓缓抬离地面,颠簸中左右晃动,江半夏与新娘连忙扶住轿壁。
这会儿轿子怎么起轿了?
新娘的表情十分诧异,现在的情况全然不在她预料中,按理说应该还会再乱一阵,怎么...会这么快?
轿外人声大浪渐渐褪去,喜庆喧闹的声音几乎瞬间消失,江半夏将耳朵贴紧到轿壁上去听。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两侧传来,隔开推搡拥挤的人群,轿子缓缓抬离地面。
新娘捂住嘴呼道:“是卫所的兵!”
她万万没想到卫所竟会派兵来管这等闲事,早知会有如此变故她刚才就应该直接逃了。
从新娘口中听到卫所两个字,江半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河州卫,河州地处西北,地理位置连通中原,多民族聚集,朝廷十分重视此处,所以设立河州府专管钱粮另设河州卫管理河州地区的军事要务。
这些卫所的兵不似京卫闲散,只要托关系就能进,这里边塞卫所的兵都是实打实的从战场中走出,会的是杀人的真功夫。
想要从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跑掉,根本是天方夜谭。
新娘子将软剑再次缠回到腰间,她面带嘲讽道:“现在好了,一会儿我们都要完,李家人一看,新媳妇的轿上多了一个男人,你到时候就等死吧。”
江半夏回看了新娘一眼,她冷静道:“要等死人的人也应该是你。”
“你!”新娘子气鼓鼓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她现在冷静不下来,心里想的全是要完了,要完了。
江半夏现在没心思在这里同这个女人多说,她打量着这个轿子的结构,想要找一处能藏身的地方。
倏然她仰头望向轿顶,交错的梁骨间有一处空位,她单手一勾就轻巧的窜了上去,整个人如同壁虎般贴在轿顶,如果不刻意去看根本发现不了轿顶上多了个人。
新娘咬着手帕,白了眼轿顶上的江半夏,江半夏回了她一个冰冷的眼神。
新娘认命的盖上盖头。
...
“老大!老大!”哪里去了?刚才那一阵人潮将何乔倚彻底挤懵了,等他转出来时就发现江半夏不见了。
要不是江半夏身手好,寻常人近不了身,他差点怀疑人被拍花子拐走了。
“杨大人!”何乔倚远远的瞧见杨一清,他忙挥手喊人。
隔着重重人海,杨一清耳边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望去,就与何乔倚对上了视线。
正在此时,周围的人群突然乱了起来,人群从两侧被强行分开。
“是卫所的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街上看热闹的人纷纷停了下来,瞬间安静。
卫所的兵丁硬生生的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一顶鲜红的花轿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何乔倚心下咋舌,这是谁家的新娘,排场这么大,引来万人围观也就罢了,竟然后面还有卫所的兵丁开道。
面子忒大了吧。
随着花轿走远,人群又开始喧腾起来,只不过话题全转到了今日娶亲的李家身上。
杨一清将脑海里的人名过了一遍,他道:“李季四,前监督府同知?”
“好像是这个人。”何乔倚摸着下巴道。
他们顺着人群往李府门前涌,指不定能在那里碰到江半夏。
再说江半夏那边,她扒在轿子顶上,眼见着新娘下了轿,轿子却被抬走。
抬空轿子的轿夫总觉得今天的轿子比往日抬的重。
“今个这轿子也忒沉了吧?”前面打头的脚夫忍不住道。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轿子,用的是上等的好木头,顶上金箔珠子的,这种能不沉吗?”后面抬的几个轿夫打趣道:“该不会是你不行吧?”
“放屁!”打头的轿夫满脸通红道:“会不会说话!要不行也是新郎不行!”
话茬子打开了,这些轿夫就开始凑在一起咬耳朵。
扒在轿顶的江半夏听了个正着,原来今日娶亲的人是前监督府同知李季四的大儿子,听这些轿夫讲李季四的大儿子久病在床,为冲喜才娶了这家的女儿。
“城边黄家做什么营生的,河州城里谁人不知。”打头的脚夫小声道:“扒死人的活计,缺阴德呐!”
“这么说前段时间那赤脚算命的说的全是真的咯?”后面的轿夫立马接道。
“当然是真的,当时那赤脚算命的说李老爷家的大儿子命硬,克死母亲,克死兄弟,前面娶得妻子还未过门也得病去了...李老爷怕啊,于是这算命的就给他指出一条路,让他找个至阴的女人做媳妇,刚好同他儿子相克,两个人互相压制。”
说到这里,那人意味深长的笑道:“咱们河州城里人是多,但要找个八字至阴的女人难,那算命的一掐手指说盗墓贼的女儿也属至阴,于是你们懂得~”
抓住一个盗墓贼比去广撒网找什么八字至阴的女人靠谱多,李季四打手一挥,请几个捕快蹲守了几个昼夜终于将城边姓黄的地老鼠逮了个正着。
轿夫将轿子抬到了后院,与他们轮换的是几个孔武有力的粗壮仆妇,交接后就抬着花轿往后院走。
江半夏颇为纳闷,这家娶亲怎么不按常理走,轿子不应同马匹停放在一起吗?
她轻巧的窜了下来,打算一会儿趁机跑掉。
那几个仆妇常年在内宅抬轿,脚步轻缓,不一会儿轿子就停了下来,江半夏贴在轿壁上去听。
在确认没有任何声音时她从里面钻了出来,一片艳红色直入眼里,四周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窗棂上贴着大红喜字,雕花的明角灯挂满屋檐,亮如白昼。
“少爷,小心前面的台阶。”不远处传来侍女轻柔的声音。
江半夏左右看了眼,这间院子光秃秃的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一急,闪身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进去以后她就后悔了,满屋灼人眼球的红色以及桌子上那两根手臂粗的红烛无不显示着这里是婚房。
侍女柔声道:“少爷,前面马上就到了。”
江半夏左右看了眼,她翻进卧房,原本应该坐在喜床上的新娘不见了踪影,嫁衣抛的到处都是,地上还躺着两个不知死活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