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半夏脸上带着笑,她道:“能抓住这些贼人,高大人功不可没。”
面上她是笑意盈盈的,但心里却十分鄙夷高缙的做法,按理说贼人浮出水面,应当顺藤摸瓜将后面的人拉出来,但高缙却心急得收了网。
这时候收网,抓住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反而会打草惊蛇,让背后真凶手逍遥法外。
“大人是如何抓住这些贼人的?”江半夏问道。
高缙颇为自得道:“那日按照江小旗的法子放出消息说采花贼跑了,第二天在县衙外就发现好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下官让衙役们盯住这些人,没成想这些人见官就跑!”
瞎猫碰上死耗子,江半夏心想到。
“这些贼人的伪装实在太假。”高缙忍不住道:“还没人敢来县衙门口卖菜,这几个贼人一大早就推着个车子来,能不让人怀疑。”
“啧啧。”何乔倚忍不住道:“这也太蠢了吧?蠢成这样还要干违典乱律的事。”
高缙应和道:“谁说不是呢。”
江半夏突然蹲下身子,她命人将那贼人的手拉出来瞧了瞧,而后她又站了起来。
“江小旗可是发现了什么?”杨一清开口问道,他对这个姓江的小旗还是比较佩服,此人胆子大又心思缜密,往往能提出十分不错的建议。
江半夏没有直接回答杨一清的问题,反而问道:“两位大人审问的如何了?”
“进展不是很明朗。”杨一清让一旁的书办将供词递给江半夏。
短短两张供词上,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问到关键的地方,那贼人就不开口。
县丞见江半夏将手中的供词读完立马上前狗腿道:“已经上过一次刑,这贼人嘴太紧,打了半天一个屁都没放出来,上差您看还继续上刑吗?”
江半夏斜了一眼县丞,县丞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他立马呸了两声:“小人嘴粗,上差莫怪。”
有些人能打有些人不能打,江半夏在北镇抚时常听老前辈讲眼里带着必死决心的人只能‘好生着实打着问’,直接打死画押。
这种人一般很难说他们到底有没有罪。
显然现在地上跪着的贼人就属于这个范畴。
“面色黑黄,头发干枯。”江半夏围着那贼人转了一圈并用刀挑起那贼人的手道:“双手粗糙掌心长满老茧,只有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农人才会有如此特征。”
被押在地上的贼人身形一震,显然是被江半夏说中了关键。
何乔倚立马呵道:“老老实实种地不行,怎么学人违典犯律!”
被枷锁扣住的大汉垂着头,他既不反驳也不说话,显然是认命的样子。
“你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机会了。”江半夏将手中的供词轻轻放下,她道:“按大铭律,劫狱者皆斩。”
说完江半夏扫了眼地上的贼人道:“你,死不足惜,但你的家人也会连坐。”
“不要想着你不承认,我们就找不到你的家人。”江半夏的声音介于少年与女人之间,略微有些尖细,娓娓道来时颇有压迫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抓住你就能抓住他们。”
对这些农人来说,他们所在乎的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能让他们生出逆反之心的除了田地就是女人。
只见那贼人身形一抖,当即开口怒吼道:“狗官,有什么冲着我来!休要累及我家人!”
“嘿,越说还越来劲。”何乔倚乐了起来,他道:“到时候你都死了,还能管得着嘛。”
江半夏坐到杨一清下首的位置上,她单手点桌道:“如果你现在将幕后指使你的人招出来,两位大人看在你配合的份上说不定就放过你的家人。”
“呸!”那贼人淬了一口痰道:“休想!”
“死鸭子嘴硬!”县丞左右一看,一脚就踹了上去,结果踹歪了,他自己摔了个踉跄。
县丞大怒,站稳后又猛踹了几脚才歇火。
“大人。”江半夏在杨一清耳边耳语道:“此人不肯说,抓住的贼人不光他一个,我们可以使计将剩下那二两个贼人诈上一诈...”
江半夏突然伏在他耳边,杨一清只觉鼻尖萦绕上一股好闻的蕙香,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但觉得十分好闻。
淡淡的味道,并不刻意。
“杨大人?”江半夏见杨一清突然愣住了,她伸手在杨一清眼前晃了晃。
杨一清回了神,自己刚才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他道:“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他又鬼使神差的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江小兄弟平时用的是什么香方?”
“并未用香。”虽然杨一清问的问题有些奇怪,但江半夏还是认真的回答了,活着都困难,她哪里有什么心思去制香。
一共抓了三个这样的贼人,高缙虽然办事不太靠谱,但他有些事情还是做得很不错。
比如,他将那三个贼人分开关押,这样在审问时就避免了那几个贼人串供。
“叫什么名字?”高缙高声呵道。
被强行按跪在地的贼人绷着一张脸,大有赴死上刑场的样子。
那贼人不吭声,高缙深觉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他招手就要狱卒们上刑。
“慢着。”杨一清抬手拦住那些狱卒。
高缙满脸不解:“杨大人?这贼人...冥顽不灵,不用刑他恐怕不肯说实话。”
站在后面的何乔倚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用了刑也没什么用。”
杨一清招手示意高缙不要心急,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你的同伙已经招了,供词也画了押。”
江半夏将手边的供词举起,在那人眼前虚虚得晃了两下。
“不可能!”地上被迫跪着的贼人满脸不可置信:“他们怎么会招!”
“信不信是你的事。”江半夏将供词放下,她道:“已经派人到村里拿人去了,用不了多久你们一家就会相见。”
她咧着嘴笑了起来:“按大铭律,包庇者皆斩。”
地上那男人被吓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人竟招了供!说好死也不招!他们竟如此背信弃义!
一想起家中老母、妻儿,那男人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不过。”杨一清开了口,他盯住地上的那个男人道:“向官府提供有用消息,可以减罪,要说什么可要想好了。”
“冥顽不灵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杨一清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