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但今年的这一天却在李忠和王大强的交锋中抹上了晦气。
王翠芬帮着儿子撕扯着李忠,乔荞看不下去,喝住了王大强。
张凤女上前拦下了李忠。
两个年轻人一个嘴里流着血一个鼻子流着血,脸上抹得像关公。
“狗日的,我迟早让你好看!”李忠在几个年轻人的推搡下骂声震天。
“黑心贼,老子怕你是王八,有本事你弄哑巴我,有本事你把我填到窑底下!”
王大强毫不畏惧,张口狠揭着李忠做过的丑事,李忠喝了酒忘了羞耻,张凤女的脸上便有了难堪和不悦。
且不说玄女娘娘殿的法事如何收场。
单说李忠回家去,一股脑的气便发作在了姬玲玲身上。
“明天你不用再去红星砖瓦厂了!”
他进了院门冲姬玲玲吼道。
她正给爹擦身子,天气热了起来,今天恰好小姑子李红红在家,帮着嫂子把姬炳林抱下炕,两人合力抬到院子中,让老人晒晒太阳洗个澡。
没想到李忠一身酒气提前回家了。
“给你说话你死了吗?明天不用再去红星砖瓦厂,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李忠上前,一把揪住了姬玲玲的头发。
姬炳林气得哆嗦着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婿撕打着女儿。
李红红扔下毛巾,上去就踹了哥哥一脚,骂道:“没出息,喝点马尿就得意忘形了,有本事你多挣钱,别成天给人家当奴才——你一个人当奴才便罢了,还要扯上嫂子,我都替你害臊!”
李忠平日里有点怕着妹妹,今天酒壮怂人胆,借着酒性盖脸,扬手就给了妹妹一个嘴巴子,骂道:“没家没教的野蹄子,我是你来管教的吗?我给谁当奴才了?我当奴才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吃的花的不是我挣来的吗?这家里多出个死人,天天躺炕上等吃等喝,还不是花我挣来的钱!”
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着骂上了老丈人。
姬炳林臊得脖子都起了青筋。
姬玲玲不想让爹生气,更不想让李红红挨打受骂,她挡在了小姑子前面,眼底含泪,眼光如炬。
“李忠,你喝多了,回屋歇着吧,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了再说!”
“老子没喝醉,老子今天把话说清楚,要是你执意要去红星砖瓦厂,也行,你带你爹搬出去住——”
“可以!我带我爹搬出你家!”
姬玲玲咬着嘴唇答应下来。
“那岂不便宜了你?便宜了王大强这畜生!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不离开红星砖瓦厂,我一天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我知道你不怕,但有你怕的——我刚和王大强干了一架,我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强去那边上班我也不留你,但我明确告诉你,我会废了他!”
李忠的眼睛闪过骇人的凶光。
姬玲玲嫁到大李庄也有些日子了,耳闻过刘明喜如何变哑巴、王大强和他为何不在东风砖瓦厂待下去。
她知道和李忠脱不了干系。
李忠从姬玲玲的脸上搜寻到一丝惊惧和担忧,他知道姬玲玲的心里有着王大强。
不光心里有,她的身子一定给了王大强。
愤恨让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要不是李红红在家,他一定借着酒疯痛打姬玲玲一顿。
李忠悻然进屋上了炕,李红红帮着嫂子给姬炳林擦干身子,二人合力将老人抬进了东厢房。
等刘红红出去,姬炳林对闺女说道:“玲玲,爹知道你受委屈了,日子长着,不能一直这样委屈下去,既然嫁到了李家,咱得顺从着他,要不,你别去红星厂了......”
姬玲玲强忍心痛,对爹说道:“爹的心意我知道,李忠这种人,就算我顺从了他,他也不会珍惜我,何况身后有一个心机多端的婶娘撑腰,我若听了他的话,进了东风厂,正合了张凤女的意,在她手下哪有好日子过,还不是任她摆布罢了。”
“红星砖瓦是有困难,好在乔婶对我不错,心眼实诚,一心一意做事业的人,我岂能辜负了她的好意,撇下厂子不管!爹莫听李忠胡言乱语,我和王大强之间那是过去的事了,我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不会拿婚姻做儿戏!”
姬玲玲的话大有深意,姬炳林理解她的想法。
父女两虽表面平静,心里却装着悲痛,想不到父女迁入李家,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李忠动辄发怒动手,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啊!
......
姬玲玲没有离开红星砖瓦厂的打算,心里藏着对李忠的提防和担心,脸上有了忧虑和不安。
乔荞猜出了七八分。
齐伟业视察砖厂之后,陈乡长随后来了两三次。
再来时已对乔荞客气有加,礼貌中有着亲切,亲切中又夹杂着讨好和巴结。
“乔厂长是我们枫城平原的后起之秀啊,县领导班子对你很器重,对红星砖瓦厂和你的养鸡厂抱有厚望,希望以后我能为你们厂的发展尽绵薄之力。”
陈乡长说着斜眼观察乔荞脸上的表情。
“乡长客气了,你这样关心我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只求乡长既往不咎,能让朱小娥的三个儿子安心上学,能让养鸡厂有长足发展的安全保障!”
乔荞的笑里有着客气,更有着锋利。
像陈乡长这种墙头草,一看她得势立马贴了过来。
她忘不了当时面临刘阳上不了学、养鸡厂和院子面临被强拆的恐惧。
陈乡长打着呵呵笑起来,装出了浑然不知的样子,话锋一转,提到了姬玲玲。
“上次齐书记会见的那个女同志不错,听说在你们厂搞质监,年轻有为,乔厂长真是慧眼识英雄啊,被齐书记欣赏的女同志可不多,你和小姬同志都很幸运。”
乔荞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毫不客气说道:“齐书记眼光好,并不是我们幸运,要说幸运还得数张凤女,她嫁了有钱人,学得了经商之道,深得领导们的赏识,陈乡长以后可以多多指点我啊!”
两人都会心地笑起来。
各有心思,各有盘算。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有利条件,比如红星砖瓦厂被县里安排了技术培训,点名要去的人员里一定有着姬玲玲。
再比如厂里的砖窑还没熄火,生意却找上门来了,不是一家,是好几家,那些需要砖瓦的人都似乎毫不在意红星砖厂的砖瓦要比东风厂的贵一些,出手就签下了订单。
全厂的职工以为砖厂扭转了残局,苦尽甘来。
姬玲玲更是一片欢喜,在即将参加县里的技术培训之际,喜滋滋对乔荞说道:“婶子,咱们前途一片光明,我看以后咱们红星砖瓦厂一定是枫城平原上的龙头企业,你呀,一定是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乔荞只好报以假笑。
心里却异常沉重。
她站在台阶上,目送着一帮年轻人出了厂门,背部却感到丝丝阴冷。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知道这些貌似好转的盛况,都离不开齐伟业背后的操纵。
而,要想享用一场盛宴,付出的代价,一定让她和姬玲玲如临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