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富的丧事异常隆重,张凤女在众人面前悲痛了几天,等棺材入了土,她才松了口气。
现在,李家的钱是她的,家是她的,砖瓦厂也是她的。
李全富死后,张凤女打开他独掌钥匙的箱子,摸出一些值钱的首饰,还有几张房契证明,——李全富在县城还有四院房子。
这一切,都是张凤女的了!
真是苦尽甘来,以后,再也不受男人的鸟气和委屈,再也不用伺候一个废人。
张凤女做梦都笑到醒。
接下来,她得一心一意地爱着崔长耿,这个男人是她的毒药,滋润了她干渴的黑夜,让她恍若有梦回青春岁月的感觉。
张凤女在李全富的头七过后宣布,崔长耿为砖瓦厂的总监工。
众人哗然,但一点都不意外,风声已在大李庄蔓延开来,露出水面也只是小荷初绽尖尖角。
人们按捺着好奇,等待着崔长耿的身份和命运有着更大的转折。
王翠芬在听到崔长耿带来的好消息后,脸上的肌肉动弹了几下,挤出笑容,最后装着要包顿饺子庆贺一下,进了厨房狠命地剁起了饺子馅。
剁了很久的饺子馅,剁得萝卜和肉都烂成了泥,她还没有从不安和恐惧中缓解过来——她面临着失去崔长耿,面临着自己的男人要被张凤女夺走,未曾开战她已溃不成军,她那有气力和有钱有势的张凤女交锋啊!
一顿饭做到掌灯时分,王小虎眼巴巴地守在灶台前看着娘捞出饺子,他又饿又馋,伸手就抓了一个放进嘴里。
太烫!烫得他扑哧一下吐出了饺子。
王翠芬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
“饿死你个小王八蛋,没见过吃的吗?以后有你吃香的喝辣的,撑死你!”
骂完突然泪流了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咋就活得这么背,和小虎他爹算恩爱夫妻,却不想男人下煤井死于非命,嫁给刘二柱迫不得已,为的是将来这几个小子能娶上媳妇,可自己偏偏不服命,受不了又懒又脏的刘二柱,搭上了李全富——才要和他从长计议,不想他腿没了到头来还被剁成了肉泥.....
想到李全富和朱小娥做出的丑事,王翠芬觉得他活该去死。
图了崔长耿和自己品貌相当,眼见得他对自己不薄,认了命做了夫妻,却不想他早和张凤女私下相交。
这命啊!
王翠芬在厨房嗟叹思虑,崔长耿听到了她对小虎的打骂。
他抽着烟躺在炕上笑了起来。
知道也好,反正,迟早的事。
李全富如果没有死,他只能和张凤女这样暗地里苟合,讨着她的欢心争一份额外的钱财。
李全富已死,那还等什么呢——张凤女都明朗地封他作了砖瓦厂的总监工,当着几百人的面向他投来情意绵绵的目光。
难道他还要藏着掖着吗?
天赐良机,李全富的死成全了他和张凤女。
崔长耿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啊!
“快洗洗手吃吧,你爱吃的萝卜馅。”
王翠芬眼波温柔如水,口吻有着刻意地巴结和讨好。
崔长耿起身尝了一个,嘴里连说不错,招呼她一起吃,王家几个小子在厢房里吃饭,堂屋中只有他们两口子。
王翠芬挟起一个饺子咬开吹了吹,递到了崔长耿嘴边。
“留神烫着。”
她关心得像在伺候孩子。
崔长耿很满意,这个婆娘量她也不敢造次,自己身份变了,工资水涨船高,王家一家人的生活,还得靠他崔长耿呢。
吃饭时看看腕上的表——表是张凤女给他的,半新不旧,是李全富戴过的,但一看就是值钱货,他要急着去上班,张凤女会在那片小树林中等他。
王翠芬看着那块手表,觉得眼熟,猛然想起这块表曾戴在李全富的手腕上,她依在他怀中还拨弄过它。
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村里的传闻都是真的啊!
张凤女将亡夫的手表都传给了崔长耿。
王翠芬的手抖得握不住了筷子。
“我得走了,不然迟到了。”
崔长耿已跳下了炕,他换上了新衣新裤,脚上是一双锃高的新皮鞋。
王翠芬赶忙说:“要不我装些饺子,晚上饿了吃。”
“不用,我不饿!”
他已出了大门。
幻想是个好东西,能给人快乐,也支撑着濒临绝望的人们。
王翠芬的幻想里,崔长耿和张凤女只不过是普通的男女关系。
譬如说:崔长耿勤快能吃苦,张凤女的砖厂正需要这样的人。
譬如说:张凤女成了有钱的女人,不会看中崔长耿这样的穷人。
.......
假设是没用的,王翠芬解下围裙,在崔长耿出门后的几分钟追出了门。
天阴,夜幕便来得有些早。
她轻手轻脚跟在了崔长耿的后面,不断劝说着自己不必如此——反正,他是自己的男人,领过证的,合法合理的丈夫。
可是,她就是不死心。
幻想支撑着她,也折磨着她。
她看到崔长耿绕到大李庄的南边,拐上了一条小道。
庄稼已经长起,树影已经婆娑。
他没有发觉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王翠芬。
走出村外,又拐上了一条道,王翠芬看到崔长耿停了下来,向左转身,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没错,她正是张凤女,她推着自行车,正伸出手理了理崔长耿的衣领。
王翠芬咬住了自己的手,为的是不让自己发出惊叹!
没等她回过神,两人消失在了小树林中。
她走了过去,像极了一只捕获猎物的花豹。
潜入树林,伏于草丛。
王翠芬借着树顶的天光,看到树后的男女热烈地相拥着啃咬着。
他们,忘记了天地存在,以为这片树林中的他们,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王翠芬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