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阿爷栽好了树,又浇够了水,才加入许酒和许知遥姐弟吃吃喝喝的队伍,见着许家阿奶过来,问道:“老二怎么说?”
“他说他管不了,母女几人各有各的想法,他夹在中间头都大了,等青问学堂休沐回来,看看能不能调和调和。”许家阿奶摇摇头。
“出息,指望个半大的孩子。”许家阿爷没好气道。
许家阿奶愁道:“谁说不是呢,我看老二也苦,但发生了什么,都不愿意说,老二也不大清楚。”
许家阿爷见状,宽慰道:“行了,你也别愁了,这分家了虽说还是一家人,但到底不一样,我们插手太多,也不好,自家人的事,还是得他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我看张氏成天都是该吃吃该喝喝,也什么问题,就是两个小的,那是一个比一个心思重,我这不是心疼吗?都还是孩子呢。”许家阿奶在许家阿爷身边坐下,无奈道。
许家阿爷看了一眼许酒,想问,又憋了回去,这个好不容易好了,别回头又愁上了。
“我回头找青柠姐聊聊。”许酒见状,柔声道。
许家阿奶应了:“聊聊也行,你几个姐姐都信任你,有事也愿意跟你说,你劝劝她们,别伤了身子。”
许酒点点头,许家阿爷有些担忧,但是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犹豫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没拦着。
许知遥吃着东西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柳氏抱起许知遥回屋,几人也没再继续,各自散去。
许酒回屋,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许酒过去打开,里面是一些沁南县的小玩意,还有一封信。
信是沈绾绾写的,一通问候之后,说起了冬梅。
冬梅在许酒走后的第三天,去衙门投案了,许酒顿了顿,才继续往下看。
冬梅的阿爹是个秀才,科考多年,依然是个秀才,家中渐渐无法支撑读书的费用,便在镇上开了间私塾,边给学生上课边自己读书。
冬梅的阿娘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嫁人之后接二连三的生了五个孩子,身子骨有些弱,做不了太多事情,好在私塾收入可观,家里买了婆子做饭洗衣料理家务,一家人倒也是和和美美的。
冬梅是家中幼女,出生时秀才已经放弃要继续科考的心思了,重心都放在了私塾上,家中条件便更富足了,秀才对这个幼女很是宠爱,悉心教导。
转眼就到了冬梅可以说亲的年纪,秀才怜惜闺女成亲之出行不自由,那年端午便带着冬梅母女去沁南县看龙舟,这一去,冬梅便被那老太太拐骗了。
本来也是要卖给红娘子的,但老太太那儿子对冬梅一见钟情,拦着不让,老太太见冬梅读书识字,想着以后有了孙子,冬梅还能教导,便答应了。
两人在一起四年,冬梅一直没有身孕,老太太对冬梅越发不满,这才知道自家儿子和冬梅一直没有圆房。
老太太那儿子舍不得冬梅被老太太磋磨,也舍不得冬梅郁郁寡欢,犹豫再三,决定送冬梅回家。
只是等冬梅回家时,秀才和秀才媳妇都不认这个闺女,四处打听了才知道,冬梅那年在沁南县得了急病,年纪轻轻就没了。
冬梅在家外求了三天,都没得到秀才一家的承认,甚至因为败坏秀才家名声,挨了打。
冬梅无处可去,最后只能跟着老太太那儿子回了沁南县。
老太太当然不愿意接纳这个白吃白喝还不肯让自己儿子碰的人,给了两个选择,要么跟着一起拐骗姑娘,要么安安心心给自己生个孙子。
冬梅选择了第一种,那会儿冬梅已经走到了死胡同,自己没有家了,凭什么别人要有,她把对老太太的恨,对老太太儿子的恨,对家人的失望,转嫁给了那些衣着华贵的姑娘身上。
沈绾绾是她的第一个目标,可是沈绾绾如她所想,狼狈不堪的被自己捆起来的时候,冬梅并没有得到任何快感,只觉得悲凉,为自己,也为眼前的姑娘。
所以许酒和墨鱼被带进院子的时候,冬梅不想继续做帮凶了,只是没想到,那一天老太太母子俩会提到铁板,真是可喜可贺,可惜自己,手上也不干净了。
认命吗?冬梅不愿,收拾好了那个家里所有的财物,冬梅决定出逃,好在,没有人拦着自己,自己顺利的出了门。
四年,不过是四年,冬梅走在街上,看谁都像坏人。
她雇了马车,回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小镇,秀才夫妻没再生孩子,带着孙女在街上买菜,秀才把那个小姑娘抱在怀里,路过炸油糕的地方,笑着递给小姑娘三文钱。
很熟悉的一幕,就像昨天发生过的一样,只是那个拿到钱的姑娘,是自己。
冬梅在街角看了很久,直到三人远去,接下来几天,冬梅都躲在一旁看着,看着秀才一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有任何改变,也不曾有人提到过自己。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是秀才给冬梅启蒙的时候说的,冬梅记了很多年,把包裹里的财物放在了秀才家门口,算是还了生养之恩,然后冬梅便投案了。
沈绾绾对冬梅到底还是心软,从中周旋,轻判了,沈绾绾说,她也是个姑娘,尽管不喜,也不想冬梅往后的日子太苦。
许酒去书房给沈绾绾写回信,回了她的每一句问候,回了她的每一件趣事,只是关于冬梅,许酒什么也没说。
“宿主,希望你能摆正心态,继续行善积德。”功德系统感觉到许酒现在几乎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许酒手上动作没停,跟没听到似的。
功德系统顿了顿,急道:“宿主,你若不继续积攒功德积分,将会永远滞留在这个世界,等你这个身体死亡之后,你就永远回不去了。”
“那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怎么?满足你们,你们还不乐意?”许酒轻哼,似笑非笑。
功德系统解释道:“宿主,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
书房响起许酒的轻笑,似乎主人听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这笑声竟然格外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