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概没有许酒想的那么糟糕,许诗大概也发现了,再见到许酒时,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
王氏和许诗这些年一直对许酒很好,许酒是真切希望许诗未来的日子能够轻松和乐,如她所愿。
八字算下来,天作之合,许酒不知道算八字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许家众人都很开心,开始准备起后续事宜。
许酒别的帮不上,现在就银子和书多,周家虽然富足,但家里也没几本书,许酒把家里科举用得上的都给许诗准备了一份,到时候可以当做嫁妆带过去,银票也给塞了一叠,让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从镇上回来之后,许酒又开始每天给许知遥上课,偶尔会被上门求诊的人打断,许酒和许知遥早就习惯了,也不影响什么。
藕塘的荷花开的越来越多,村里的小姑娘又开始结伴来看花,许酒听着外头的童言童语,笑着翻了一页书。
抬头便见到了许青桔独自走进了许家院子。
比起许酒刚回来那日,许青桔瘦了一圈,更加憔悴、疲惫,人也有些恍惚,许酒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聊聊?”许青桔勉强的扯出一个笑,问道。
许酒点点头,带着许青桔去凉亭,柳氏早上做了点心,许酒端了一碟摆在许青桔面前,许青桔定定看了几息,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许酒顿了顿,这可是许青桔最喜欢吃的。
“家里只有你在吗?”许青桔又问。
“嗯。”许酒应道。
许青桔端起许酒刚倒的红枣茶喝了一小口,低着头双手抓着杯子,很用力,指尖泛白,半晌才抬头看着许酒:“那一次,你们的话,我听见了。”
许酒眼神闪了闪,没说话,许青桔又道:“下雪那日,油纸伞铺子,你和阿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知道我不是我不意外,没想到阿姐也知道。”
许酒还是没说话,若是因着这件事的话,许青桔不至于到现在才是这副样子,定然是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一觉醒来,睁眼就是这个陌生的世界了,说实话,这里有我想要的一切,慈爱的阿娘,话不多但可靠的阿爹,温柔包容的姐姐,不常见面但爱护妹妹的兄长,还有相互扶持的亲人,这都是我没有的,我几乎沉溺在其中,哪怕知道阿姐知道了,我依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享受着这一切。”许青桔面上露出痛苦,又夹杂着绝望,许酒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静静听着。
许青桔顿了顿,又说道:“大概贪心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吧,我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遭到报应。”
许青桔似乎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里,整个人都在发抖,许酒叹了口气,伸手在她中冲穴上按了按。
“端午那日,阿娘喝了酒,晚上趁我熟睡,掐上了我的脖子,让我把青桔还给她,若不是阿姐,那晚我可能,已经死了。”许青桔缓了缓,颤声说道。
张氏会发现,许酒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或许张氏发现的时间,远远比许青柠要早得多,去年灯会,许青桔救人之后,张氏的崩溃大哭,其中的含义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几分是担忧,几分是痛恨。
王氏娘家有钱,柳氏自己有手艺,张氏虽然跟两个妯娌处的都还可以,但一直比照着两人来,就怕落后太远,就像许青柠曾经说的,明明重男轻女,但因为两个妯娌都疼女儿,那她装也要装作很疼女儿一样。
便是假装,这么多年下来,多少真心多少假意,谁又能说得清呢?
以前的许青桔了解自己阿娘,尊敬有余但亲近不足,只有接受了记忆却没接收到情感又渴望母爱的许青桔,才会以为张氏是那个慈爱的模样,那般期盼着小心翼翼的靠近,张氏怎么会看不出差别呢?
但张氏一直什么都没说,为的什么,许酒不想恶意揣测她,但许青柠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许青柠才那般痛苦,对这个许青桔多了两分包容。
许青桔叹了口气:“第二天,阿娘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看到我脖子上的淤青还一脸心疼的问我怎么来的,我很害怕,她还怪我现在不跟她亲近,很难过的样子。”
许青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日的窒息恐惧仿佛就在昨天,依然清晰,清晰到自己甚至还能看见张氏眼底深藏的恨意。
脸上片刻间便一片潮湿,许青桔分不清自己是怕还是失望,只知道自己很难过,难过的看到张氏,就觉得呼吸困难。
“你想回去吗?回到你自己世界。”许酒递了手帕过去,让她擦擦眼泪。
许青桔苦笑:“我还能回去吗?我前两日梦到她了,她异世过的很好,学习成绩优异,什么都做的很好,比我好太多太多,我看到我爸妈开始围着她打转,给她提供了她想要的一切,她做了很多研究,我一个都看不懂,她年纪比我小那么多……”
许青桔的话未说完,有些怅然,许酒听着听着,却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做了很多研究?”
“对啊,我们家很有钱你知道吧,她组建了很多团队,她就像海绵一样,吸收着那个世界的知识,跟我完全不一样,我就会做一些手工,还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沉溺在自我厌弃的情绪里才学的。”许青桔点点头,轻声道。
许酒突然笑了起来,有些自嘲,许青桔一愣:“你怎么了?”
“没事,青桔,这些事情都不是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许酒平静下来,看着许青桔正色道。
“你别安慰我了,我哪里好了?这个世界容不下我,那个世界我回不去,而且现在,就算回去,我大概也是没人欢迎的,我彻彻底底,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许青桔摇摇头,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在手里,仔细瞧着,半晌才喂到嘴里,小口吃着。
许酒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许青桔,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只觉得可笑,两个许青桔,包括自己,竟然都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