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你想要我的命?”红娘子似乎愣了一下,才问道。
许酒失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是律法要你的命。”
“律法?你准备把我送官?”红娘子惊讶中又带着点期待。
沈绾绾不知道红娘子怎么突然跟许酒聊上了,听了这话,凑到许酒面前小声提醒道:“有传言说风月楼是任知县的产业,任知县通过风月楼,收集情报,把沁南县一半的富商都掌控在自己手上,他在沁南县说一不二,送官最后可能会不了了之。”
“那不是还有你爹吗?你差点被卖了,你爹不得为你讨回公道。”许酒失笑。
沈绾绾点点头:“也是,正好知府大人这两日在沁南县,你放心,我阿爹说知府大人刚正不阿,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红娘子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突然开口:“姑娘年纪小,在你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可是我难道是一开始就走错了的吗?谁又能为我的今日付出代价?”
许酒敛了笑,直视红娘子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但这不是你把人当成货物随意摆弄的理由,你尚且不能掌握自己命运,怎么就轻飘飘的开口决定别人的命运呢?”
红娘子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许酒,跌坐在地,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旁边的门被打开,冬梅提着包袱走了出来,看着院子里东倒西歪的人抖了抖,快速跑到了院子门口,正要打开门,就见许酒伸着懒腰从屋里走了出来。
冬梅谨慎的看了一眼许酒,见许酒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便继续开门,只是手有些不稳,半天都没把门栓取下来。
许酒轻笑一声,问道:“冬梅姑娘,可要我帮忙?”
“不,不用。”冬梅打了个哆嗦,握了握拳,再去开门,手就稳当了许多。
“冬梅,你要抛下我走了?”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忍痛坐了起来,看着冬梅的动作,难以置信的问道。
冬梅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是,我要走了。”
“走吧,走了也好,你往后好好照顾自己,我怕是照顾不了你了。”男子点点头,笑了笑。
“好。”冬梅应了一声,话落,院门便打开了。
院外阳光正好,夏天的风吹过街边的树,掉落的花瓣飘了进来,落在了冬梅头上。
沈绾绾看着站在阳光里的冬梅,欲言又止,但回头看到门口的老太太,最后什么也没说。
冬梅突然回头,看向沈绾绾,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绾绾的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没说话。
沈绾绾没说,她路过两人的时候,是冬梅先搭的话,那会儿冬梅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老太太在一旁骂骂咧咧的半点不管。
沈绾绾今儿出门就带了一个丫头,那丫头会拳脚功夫,家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丫头腿脚快,沈绾绾便让丫头请大夫去了。
丫头走后,冬梅说她想回家,可老太太对她爱搭不理的,冬梅凄凄惨惨的求她帮忙,她没忍心拒绝。
到现在,沈绾绾都觉得,冬梅是被老太太逼着做这些的。
冬梅看着沈绾绾怜悯的眼神,忽然就落了泪,手上的包袱滑落在地,忽而一脸愤恨的看向墨鱼:“你为什么不早些来?今天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去骗一个姑娘,把她骗到这个院子里,脱了她华贵的衣裳,取下她精美的首饰,最后可能,还会亲眼看着她被带走,从此进了地狱沼泽。”
“你早来一些,哪怕是两个时辰,我也能干干净净的离开这里,为什么不早一些呢?”
墨鱼看着冬梅一脸冷淡:“没有人逼你。”
墨鱼看的清楚,冬梅衣着称不上华丽,但是都是很好的布料,一双手细腻白皙,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那中年男子看着冬梅满脸都是爱意,即便是冬梅要走,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不不不,是我和我阿娘逼她的,她今天出门,也是不知情的,骗沈姑娘是我阿娘临时起意,跟她没关系,她手上干干净净的,她也是被我骗来的,她是受害者,你们让她走,冬梅快走。”墨鱼话落,中年男子急声说道,眼神看向冬梅,示意她赶紧离开。
冬梅看着中年男子一脸复杂,片刻后擦了擦眼泪,捡起包裹,望了一眼沈绾绾,又看了一眼墨鱼,转身出了院子。
“你为什么让她走啊?不是她和那老太太一起把你骗过来的吗?”墨鱼问一旁的沈绾绾。
沈绾绾叹了口气:“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许酒笑了笑,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可怜的姑娘带走了你所有的首饰,和这母子俩的银钱。”
沈绾绾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有些出神,直到一个看着有些儒雅的中年男子进来,沈绾绾才哭着扑到那人怀里。
沈绾绾的首富父亲还是个半熟不熟的熟人,正是望江楼的东家,跟着沈东家一起来的,除了沈家的家丁,还有十几个官差。
沈东家心疼坏了,自家柜闺女何时这般狼狈过,一个劲的安慰沈绾绾,爷俩抱头痛哭,墨鱼看了两眼,便望向了许酒,许酒笑了笑,看着官差把整个院子控制起来。
沈绾绾哭够了,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略过了冬梅不提。
沈东家看向许酒两人,有些惊讶:“许姑娘,墨姑娘,又见面了,今日的事情,多谢两位。”
“不些,你女儿说给六万两银子的报酬,别赖账就行。”墨鱼摆摆手。
沈东家怜爱的摸了摸沈绾绾凌乱的头发,笑道:“应该的,今天我要处理这摊子事,明晚在望江楼设宴答谢两位,还望两位赏个脸。”
红娘子和四个家丁以及老太太母子俩,都被官差带走了,红娘子出院子之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许酒,眼底有很多情绪,最后都归于平静。
院子被封了起来,许酒和墨鱼站在院子外头,附近没人,安静的有些与热闹的沁南县格格不入。
“那冬梅,我们不管了吗?”墨鱼问许酒。
“她会回来的。”许酒望着空荡荡的路口,轻声道。
墨鱼疑惑:“你怎么知道?”
“那两碗酸梅汤很干净。”许酒答。
墨鱼依然不解:“可是她都对沈绾绾下手了啊。”
“是啊,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却在出手之后更煎熬,她过不了自己那关。”许酒沉默了一瞬,才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