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许酒便从后院牵了马,慢悠悠地往镇上走。
路上有学子深一脚浅一脚的结伴回家,有认识许酒的,笑着跟许酒打个招呼,继续赶着路。
到了镇上,许酒去了一趟许常云家,给李锦和大侄子把了脉,又留了不少药丸子。
王氏见着许酒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这么冷的天,你还来镇上接,让他们俩在家里住几天,雪化了一起回去不就行了。”
“就怕你们劝不住,最近天气不好,路上不大安生。”许酒笑了笑,解释道。
王氏想到许知沐每次归心似箭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你哥哥啊,哪都好,就是念家的很。”
“念家还不好啊?”李锦笑问。
“哈哈,好,念家好。”王氏笑出声来,侄子长大了,不能把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说了。
许常云回屋换了衣裳,出来温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码头。”
快到午时,从府城过来的客船才停在了南河镇码头,许酒一眼便看见了船头站着的许知沐,整个人都被浅灰色的裘衣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张冻得通红的脸。
许知沐挥了挥手,笑的极开心,许酒无奈问道:“你站外头干嘛呢?不冷?”
“里面也冷,没有炭盆,还不如在外头站着,还能看看雪景。”许知沐提着行李下了船,才低声解释道。
说完看到一旁的许常云,乖巧的叫了一声:“大伯。”
“回来就好,长高了。”许常云拍拍许知沐,笑道。
许青山和许良辰不多时也下来了,许青山这次没晕船,精神还好,就是有些冷,一个劲儿的蹦蹦跳跳。
许良辰见着许常云便问:“阿爹,我儿子怎么样?”
“好得很,赶紧回家吧。”许常云有些酸,但还是笑着道。
许酒把两人的行李放到马背上,才道:“大伯,我们就不过去了,直接回去了,阿爷阿奶在家等呢,回去晚了他们着急。”
许常云劝道:“也不耽误吃个午饭,你大伯娘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就在旁边随便吃点就行,大伯赶紧回去吧。”许酒坚持不去。
许常云见两个侄子都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也不再劝:“那行,回去路上小心些,我们过几日也就回去了。”
目送许常云父子走远,许酒才带着许知沐两人去吃饭,码头卖的鲜肉馄饨,皮薄馅大,骨头汤熬的雪白,撒上葱花,许青山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我又活过来了,阿酒妹妹你是不知道,我们回来那客船上有多冷,我裹着被子还抖的不停,船上还吃不上热乎饭,昨晚上我一晚上没睡,就想着下船吃个热乎的汤面或者馄饨,再不济也得来一杯热水。”许青山擦了擦嘴,诉苦道。
许酒疑惑道:“怎么没有取暖的?”
“便宜,这一趟才五百文。”许青山暖和了,就精神了,笑着跟许酒说道。
许酒不赞同的看向两人,许知沐避过许酒的目光,底气不足道:“昨日就这一趟船,要是不走,就得耽搁一天了。”
说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大哥也很急。”
许酒无语的看了一眼许知沐:“回家吧。”
许知沐笑着点点头:“好。”
回去路不好走,许青山走得费劲,许知沐倒还好,轻盈的很,那匹马便给了许青山,许知沐和许酒慢悠悠走着,听着许知沐说他学堂的事情。
“我现在棋艺不错,先生说我很有天分,你要学吗?”许知沐问道。
许酒点点头:“学啊,我看了几本棋谱,研究了一下,还没跟人下过呢。”
许知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看过几本棋谱吗?你当初也是说你看了几本医书的!
许知沐预感到自己要被碾压,话锋一转:“家里怎么样?”
“家里很好啊。”都是信上说过的事情,许酒又给说了一遍,许知沐认真听着,仿佛听许酒说着,自己就参与进去了一般。
“阿酒妹妹,你看那是什么脚印?”许青山突然叫道。
许酒顺着许青山指的方向看去,梅花脚印又大又深,从山里下来,顺着去杏花村的路走出了很远,在离杏花村不远的地方,又进了山。
“是豹子,已经回山里了。”许酒没发现有血腥味,才对许青山说道。
许青山一脸担忧:“不会再来吧?这里离我们村可没多远了。”
“回去跟村里打个招呼,最近如非必要,不要出门就是,二哥不用担心。”许知沐宽慰道。
靠近江边雪都这么厚,山上情况肯定更严重,这种天气山里野兽饿极了,会离开领地找吃的,说不准就进了村子,普通人可不是野兽的对手,更何况村里还有那么多孩子。
许青山皱着眉:“听阿爷说以前下了几天雪,就有狼进村了,要不是被几个猎户发现了,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
许知沐也沉默了下来,许酒看了一眼沉默的兄弟俩,没打算开口。
许酒不会因为自己能打,就觉得他们这种担忧没有必要,生活很戏剧性,许酒也不敢保证有自己在就没有意外。
三人沉默的往杏花村走去,村口杏树下,许常明和许常富加上一个许家阿爷正张望着路口。
许知沐突然笑着对许酒说道:“被等待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每次回家看到你,或者阿爷阿奶,或者阿爹阿娘,甚至是阿遥等我,我都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很温暖,身心舒畅,感觉日复一日的思念,都在那一刻被抚平了。”
“是啊,很美好的。”许酒不由笑了,看着许知沐认真说道。
许家阿爷几个月没见到两个孙子了,红着眼眶抱了抱:“结实了,长大了。”
“我还以为阿爷要说我们俩又瘦了。”许知沐笑道。
许家阿爷一乐:“那是你阿奶的话,我可不能抢,回去吧,你阿奶阿娘等着呢,青山也过去一趟,让你阿奶看看,她惦记你呢。”
许常富和许常明这才有机会跟自家儿子说话,兄弟俩正要开口,发现平日里说的话已经被许家阿爷说完了,只能说上一句:“好好的回来就好。”
许知沐主动跟许常明抱了一下,两人很少这么亲近,许常明有些不适应,许知沐要退开的时候,许常明却一把拉回许知沐,伸手在许知沐背后轻轻拍了拍。
许知沐不知为何,突然眼眶就有些热,那些被抚平的思念似乎一下就找到了宣泄口,喷涌而出。
许酒看着三代人都红着眼眶,笑了笑,得,还是那个小哭包,遗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