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酒之前站在角落里,柳氏和许家阿奶都没看见顾千娇,付了银子见许酒过来,高高兴兴拉着许酒出了门。
许家阿爷在对面的茶肆等几人,见人出来了便迎了上来:“怎么选了这么久?”
“给阿酒选了点首饰。”许家阿奶笑着解释。
许家阿爷看了一眼许酒,许酒一脸麻木,笑了笑:“吃饭去吧,我刚刚听人说旁边街上开了家卖荤豆花的馆子,吃点热乎的再回去。”
荤豆花冒着热气端上来,许酒喝了碗汤,很酸爽,豆花和肉片都很嫩,豆芽很脆,豆花还能免费续。
店里生意不错,许酒几人刚站起来,便有人在旁边等着坐下。
许家阿爷带着几人在县城逛了逛,买了些家里用得上的东西,见天色不早了,便回了杏花村。
冬小麦和油菜都冒了头,虽然已经是冬日,但田里长了不少野菜,许酒从车上跳下去:“阿爷您们先回去,我去摘点苦菜。”
许家阿爷没好气的瞪了许酒一眼:“就不会让我停下车吗?就这么往下跳。”
“我走了我走了。”许酒笑了笑,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你晚上说说她。”许家阿爷转头看向许家阿奶。
许家阿奶白了许家阿爷一眼,反问道:“你怎么不说?”
“我一直是个很慈祥和蔼的阿爷,我怎么能说呢?”许家阿爷理所当然道。
许家阿奶狠狠把车帘放下,懒得跟许家阿爷说话。
许家阿奶和柳氏主要是已经习惯许酒跳上跳下的,车到了村子走得也不快,见着许酒跳车也没多大反应。
柳氏见许家阿奶一脸无语,笑了笑:“我晚上说说她。”
这时节苦菜正是鲜嫩的时候,轻轻一掐就断了,声音清脆,怪好听的,许酒掐着掐着就上头了,直到这片地里都没有了,许酒回头,发现堆了一地的苦菜。
抽了一把稻草,一小捆一小捆的捆好,太多了,带不走,于是这天傍晚走这条道回家的,都得了两把野菜。
柳氏把晚上要说说许酒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许酒自然就对许家阿爷的小心思一无所知。
苦菜凉拌,再配个粥,就已经很好了,苦菜焯水泡过,苦味已经很淡了。
吃完早饭,一家人都去了镇上,满月的许浦深白白嫩嫩,小脑袋随着李锦出出进进的动作转悠。
“从来没觉得洗个澡这么开心。”李锦擦着头发,笑着跟许酒几姐妹说道。
几人被李锦一副解脱了的样子逗得大笑,许浦深不懂自家娘亲和姑姑们在笑什么,闭上眼睛睡着了。
李锦看着几个妹妹看着自家儿子,一脸稀奇,笑道:“你们大哥要是早休沐几日,就能赶上他儿子满月了。”
“也不知道大哥冬日还用不用折扇?”许诗随口应道。
李锦失笑:“前些日子来信还说三弟送了一把给他,自己做的,你大哥喜欢的很,收了之后就没离过身。”
许酒不能理解许良辰为何现在有了这种爱好,但是尊重他,决定往后送礼,就给他送这个了。
许浦深可爱是挺可爱的,但还没到好玩的时候,许青柠和许青桔看了一会儿,便拉着许酒出去玩了,很久没有来镇上,看什么都有些新奇。
走到半道,飘起了雪,许酒带着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油纸伞铺子。
店家正在做伞骨,见着三人只是抬了抬头,招呼了一声:“自己看。”便又专心的分劈竹条。
许青桔对做油纸伞很感兴趣,不太好意思的问店家:“我能看看您做伞吗?”
“小姑娘对做伞有兴趣?”店家没看许青桔,随口问道。
许青桔真诚道:“嗯,很神奇。”
店家停下手中动作看了一眼许青桔,满是皱纹的脸上挂起了一抹笑:“你想看就看,这油纸伞做起来几十道工序,我这才起了个头呢。”
许青桔看的很认真,眼睛很亮,许酒笑了笑,和许青柠看着铺子里挂着的伞,挑了两把夹层中夹了竹叶的。
挑完伞,许青柠和许酒也没走,站着门口看着外头的雪,雪下的很大,地面很快便湿了,渐渐的,铺了一层浅浅的白色,行人匆匆走过,留下了一地的脚印。
“青桔很喜欢这些手工活计。”许青柠忽然开口,声音悠远,带着些叹息。
许酒眼神闪了闪,转头看向许青柠,许青柠目光落在门外的积雪上,脸上似哭似笑,许酒分不清,只是许青柠这会儿明显是难过的。
许酒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回头望了一眼许青桔,店家已经给了她一个小板凳坐着,时不时还会给许青桔讲解两句。
许青柠顺着许酒的目光看去,看了很久,伸手握住了许酒的手,半晌才轻声道:“阿酒,其实我一直很羡慕阿诗姐和你,不是因为你们两家比我们家日子好过许多,而是大伯娘和三婶是真的很疼女儿,我阿娘虽然一直表现的很疼我和青桔,但我知道哥哥和弟弟在她眼里要重要许多,我和青桔,永远都要让步。”
“青桔和青问,一起出生的,那会儿阿娘说她带不过来,所以青桔是基本上算是阿奶带大的,后来你出生了,青桔还是阿奶在带。”
“我比青桔大了两岁,我们一母同胞,可我跟她相处的时间,不如你跟她多,阿娘就更少了,她白天跟你识了字,晚上回来就会教我,阿娘不想让我们俩识字,觉得识了字我们的心就会变大。”
许青柠突然轻笑了两声,只是笑声里有些悲戚:“可是她不敢在阿爷阿奶面前说,晚上便早早端走我和青桔屋里的灯,可是青桔还是坚持,得了空就教我,她说你跟她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说她不想一直待在杏花村,她总有一天要去更辽阔的地方。”
“阿酒,你说,她想要的,得到了吗?”
许酒看着街头人来人往,恍然意识到,明天就是腊八了啊。
许青柠的手越握越紧,许酒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
久久没有等到许酒开口,许青柠松开了许酒的手,看着许酒白皙的手上满是红痕,歉意道:“对不起,我刚刚失控了,今天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你也不曾听过。”
许酒轻轻点了点头。
店家打算早早关门回家,许青桔选了一把喜欢的油纸伞,付了银子,许青柠笑着牵过许青桔的手,两人撑着同一把伞,走进了大雪里。
仿佛之前的叹息和滑落的泪珠都不曾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