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里前一日,许酒又被请到了许铁柱家,许六河拖着病体,又挨了一顿打,是许铁柱和许三郎动的手。
起因也简单,许六河回了家,许三郎忙着在胡氏跟前当孝子自残,许三郎媳妇儿忙完家务还去陪着当了半天孝顺儿媳。
两人都没想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许六河,尽管许六河一直在嚎叫。
自己爹娘都不管,弟弟妹妹也假装没看见,好在许酒的伤药很好,许六河倒也没发热。
直到第二天,还是没人来过问一句,连饭都没吃上,许六河慌了,努力爬到胡氏房里,求胡氏救命。
胡氏连自己生的孩子都不在意,怎么会在意一个孙子,胡氏只觉得吵闹,若是可以,非要上手打一顿。
胡氏闪着腰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上皱眉,许铁柱进来发现了,踢了两脚,年纪大了,两脚下去就有些累了,叫了许三郎进来。
许三郎啥也没说,就动了手,还是因为胡氏倒下了,敢爬墙看热闹的邻居听见许六河的呼声越来越微弱,让家里孩子去请了许酒。
许酒到时,许家族长和村长已经到了,两人是真不想管这家的事情,这种情况两人这些年已经遇到太多次了。
被胡氏活生生打死的孩子也有好几个了,因为挨打病死的也不少,两人对这个狠人还是怵得慌。
但是身份使然,还是得走一趟。
按理说这种打死人的情况是要入罪的,可惜现在讲究个民不告,官不理,许铁柱家谁会去告呢?
所以这些年胡氏一直有恃无恐。
说起来,自从许小五出生之后,胡氏倒是再也没有打死过人了,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两人都还有些恍惚。
许三郎不知道是因为打累了还是见到院子里来了人,垂着头站到了一边,胡氏见屋里人多,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谁也看清她的神色。
倒是许铁柱,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许家族长瞪了许铁柱一眼:“阿酒,给六河看看。”
许六河已经只有一口气吊着了,许酒皱了皱眉,给扎了几针,先把命救了回来:“若是先前的情况,喝药调养上三个月,便能恢复八九分,如今,只能吊着命了,能醒过来还能活一段时间,醒不过来的话,就准备后事吧。”
许铁柱一家子都沉默着,谁也没开口,许酒还觉得有些新奇。
自从行医之后,许酒见多了哭爹喊娘求许酒救命的,泪眼婆娑感谢自己的,这么冷静的倒是只在许铁柱家见到了。
许家族长叹了口气:“可有法子让他醒来?”
许酒点头:“有,但醒了再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族长一愣,面上有些不好看,这许六河就算醒了,又能如何呢?活受罪罢了。
“伤者求生意志很强,应该能醒过来,族长不用担心。”许酒见状,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们家愿意花大把银子调养,活个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
村长看着许酒,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只是很快又愁上了,这家子要是愿意花银子救命,也不会只有三个儿子活下来了。
“铁柱叔,这孙子你们救是不救?”村长厉声道。
许铁柱还是要脸,面上划过一丝犹豫:“这,等他醒了再说吧。”
村长心中一冷,这话说出来了,许六河怕是醒不过来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族长脸色也不好看,许三郎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作为,他们两个外人能帮什么?出银子还是出力?
以前族长看不下去,还想让许铁柱休妻另娶,可人家许铁柱不答应啊,没有表妹他也不想活了,那族长还能管他去死不成?
族长看着许铁柱一把年纪讨好的看着自己,心底很不是滋味,许铁柱年岁大些,小时候一起玩,对年岁小些的孩子都很照顾,在族长眼里,他是个温和善良的大哥哥。
而如今,却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影子了。
“阿酒,我爹在地里除草晕过去了,你快跟我去瞧瞧。”来人是许酒大爷爷家的二儿子许常泰。
许酒趁机离了许铁柱家,留下一句:“若是醒了要调养,可以来找我。”
“大爷爷怎么这么热的时候去除草?”路上许酒问道。
这会儿大家都刚吃完午饭,在家歇息,地里的庄稼都晒的没什么精神了,跑地里干什么?
许常泰欲言又止,半晌说出一句:“他闲不住。”
许酒不再多问,到了许酒大爷爷家时,许家阿爷还三爷爷都在,赶紧让许酒去看。
“中暑了,有些严重,我先扎几针,阿爷,回去把家里的冰带过来,其他人都出去,别围在屋里,把窗户都打开。”许酒说完,大家便动了起来。
扎完针,过了几息,人便清醒了过来,让人给喂了淡盐水之后,许酒便回家取药。
再回来时便听到许家阿爷和三爷爷在教训三个堂伯:“这要不是刚巧有人路过把人救回来,你们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想起这么个人?他午饭都没回来吃,你们也不知道去看看?父子间多大的仇,让你们几个对他不闻不问?”
“二叔,我们今天也是累着了,吃了饭就躺着了,是真的没留意,往日爹也是比我们后回来的。”许常国满脸不服气,反驳道。
许家阿爷更怒:“你是长子,自小得你阿爹看中,这家三分资源,你一个人就占了两分,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看中我有什么用?我还不是个泥腿子。”许常国反问道。
许家阿爷看另外两个侄子,面上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震惊道:“你们竟然怨他?”
“阿爹自小就偏心,看中大哥,我跟老三、老四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二叔三叔也知道,我如何不怨?”许常泰仿佛压抑了许久。
许家阿爷怒极反笑:“你们过的什么日子?自小吃饱穿暖,打都很少挨,到了年纪就娶到了合心意的媳妇,生了孩子家里也养着,他就那么大能耐,你们还想把他骨髓都拿出来喝了不成?”
“二叔,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你向来一碗水端平,早早分了家,可我们家,大房几个孩子要读书,阿爹便死活不让分家,我们累死累活,养的都是大房的儿子,我儿子大字不识,要不是老四去了镇上,有工钱,我儿子连去学堂的机会都没有。”许常民悲切道。
“您瞧瞧,大房什么好处都得了,还怨怪阿爹呢,我们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许常泰突然冷笑道。
许家阿爷叹气,早就提醒过大哥,偏心要不得,他总是不听,长子长孙在他眼里才是最重要的,如今这场面,许家阿爷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许家阿爷看向许常国,他脸上只有愤然,这个人,花了那么多精力,养废了啊。
许常国根本没把几个弟弟当回事,直到老四许常安去了镇上,凭什么自己不屑一顾的人,忽然之间过的比自己好?
许常国找自家阿爹阿娘闹过,可惜老两口无能为力,就这么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