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遥毕竟比许知沐小了好几岁,看着还是一个健美的大叔,一身气势凌厉,只是到了许家院子,便自动收敛了。
再看去,就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阿爷。
至少,村里的孩子是这么觉得的,在许知遥发了糖之后。
“阿遥回来啦。”柳氏听见动静,从药房出来。
近些日子,柳氏经常待在药房熬煮点这样果酱,那样茶的。
“儿子回来了,让阿娘担忧了,是儿子不孝。”许知遥几步走到柳氏跟前,跪在地上,声音沙哑。
柳氏无奈的摇摇头,把人扶起来:“你保家卫国,哪有不孝的说法?”
许知遥坚持道:“儿子这些年都没在阿娘跟前尽孝,是儿子的不是。”
柳氏柔声道:“孝不孝的,跟在不在跟前,也不是非要画个等号的,你在外头一切都好,便是最大的孝顺了,阿娘只愿你好,你好了,阿娘便好,这就是了。”
许知遥看着老了许多的柳氏,一时心中感慨万分,又拉着自家媳妇见礼,婆媳俩相处的不多,但柳氏对两个儿媳向来一视同仁,关系倒是不差的。
许知遥媳妇姓陆,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大气又明媚,便是上了年岁,也依然充满热情,不管是对生活,还是对家人。
陆氏等母子俩说完话,才拉着柳氏笑道:“早就想回来陪陪阿娘了,可算如愿了。”
柳氏失笑:“我煮了茶,进来尝尝。”
说罢,侧开身,让两人进屋,陆氏有些诧异,看了许知遥一眼,许知遥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赶紧进去接过了柳氏倒好的茶。
屋里还有点心,许知遥连着吃了几块才说道:“在外头时常惦记着阿娘做的点心,可算又吃上了。”
柳氏笑道:“喜欢吃就多吃些,我明儿还做。”
许知遥乐道:“那可好,我想吃梨花酥,桃花酥也行,我都爱吃。”
许知遥回来后,时间好像过得极快,油炸、蒸煮、煎炒、烘烤……家里的锅没几个时候是闲着的,转眼便到了过年。
大年三十,许常明领着许知沐许知遥去祭祖,许家坟地里添了不少新坟,都是许常明熟悉的名字。
挨着烧了纸上了香,许常明看着一旁的空地,沉默了很久,才指着个地方对着许知沐道:“等我走了,就把我埋在那儿,守着你阿爷阿奶,和你阿娘。”
许知沐忽然觉得脑子嗡嗡的,不满道:“阿爹别说那些丧气话,我不爱听。”
许常明笑了笑:“我这个年纪,走了也是喜事,有什么不爱听的?”
许知沐不说话了,许常明又道:“放心吧,我肯定要走在你阿娘后头的,我得把她后事处理好了,才能放心。”
许知沐不知道自己要放什么心,柳氏无病无痛的,但是许知沐和许常明都知道,柳氏活不久了。
若不是如此,许常明也不会急着回杏花村,这些小辈也不会急着在腊八的时候,就来见柳氏一面,许知遥也不会急匆匆的辞官回来。
许知沐和许知遥一时心情都有些沉重,许常明见状:“行了,有什么好伤心的,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能做的都做了,彼此都没有遗憾了,这便是很好的结果了。”
许知沐沉声道:“便是如此,还是想阿爹阿娘长长久久的活着。”
“能活到这个岁数,我跟你阿娘都很满足了。”许常明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道。
年夜饭后,许常明和柳氏在屋里歇着,许知沐才拿着那两粒延寿丹找到两人:“这是有人给您二老准备的延寿丹,可延寿十年,不管身体状况如何,吃下这药,都能恢复生机,阿爹阿娘吃了吧。”
柳氏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笑道:“倒是跟我之前吃过的药丸子味道差不多,阿沐,阿娘不吃了,阿娘不能陪你一辈子,陪着你的人是你媳妇,你好好对她,她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许知沐泪目:“阿娘不想看到阿玖他们成亲吗?”
柳氏笑了笑:“照你这么算,阿娘怕是活个千年万年都没个头了,活到现在,我已经知足了。”
许知沐望向许常明,许常明笑道:“我跟你阿娘一样,你们很重要,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你们阿娘,她若是没了,我活的再久,也只有痛苦,我们还是一道的好,谁也不牵挂谁,也不伤心。”
夫妻俩相视一笑,许知沐便知这药是不会被接受了,应该说,许知沐拿到药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会接受。
大概留下药的人也知道,所以才说以他们的意愿为主。
许知沐觉得有些无措,即便是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甚至已经做了好几个孩子的阿爷,面对父母有可能离去,许知沐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窒息。
大年初二,许诗和许青柠带着家中小辈们回来了一趟,柳氏给每个人都包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当做压岁钱。
大年初三,许良辰和许良逸兄弟俩带着家中小辈们回来了一趟,有柳氏见过的,也有柳氏没见过的,柳氏懒得分辨,都给了丰厚的礼。
大年初四,许青山和许青问兄弟俩带着家中小辈们回来了一趟,柳氏一视同仁,和许良辰兄弟俩的后辈拿到的东西都一样。
大年初五,许家没人来,难得清净,柳氏早早起来,做了早饭,又开始准备午饭,都是许知沐和许知遥夫妻爱吃的菜色。
大年初六,许知沐和许知遥不约而同的想给家中小辈去信,让回来一趟,但被许常明和柳氏拦住了。
大年初七,柳氏和许常明去了一趟杨柳村,出嫁女不能去上香烧纸,柳氏在远处,望着杨氏和柳外公的墓,旁边埋着的,是柳氏的哥嫂。
大年初八,天气晴好,柳氏让人搬了摇椅,去藕塘边晒太阳,柳氏看着日头倒影在枯败的荷塘里,觉得这里还是种些向日葵可能更好一些,尤其是坐着这里看夕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