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酒清冷又了然的目光里,乐安县主觉得有几分狼狈,暗叹口气,再开口又是骄傲的世家贵女:“知道了,流言的事情我会处理,不会影响许大人的婚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许酒点了点头:“慢走。”
乐安县主没再看许知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风谨一时不知道该惊讶许酒是许知沐的妹妹,还是乐安县主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这个极佳的联姻对象。
状元常有,但这样六元及第至今不到二十岁的状元,翻遍史书也就出了这么一个。
背后靠着享誉全国的老师和能力卓绝的五位师兄,自身能力又相当出众,锦绣前程唾手可得。
风谨看的清楚,乐安县主眼里有情意,但更多的是出于现实的考虑,感情有时候比利益要容易放手许多。
许酒客气道:“风姑娘,我和哥哥想单独待会儿,先走一步。”
风谨赶紧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歉意道:“是我打扰两位了,祝两位玩得开心。”
兄妹俩骑马离开,比起之前的神思不属,许知沐现在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走出风谨视线范围内,许知沐忽然疑惑道:“朝阳?”
许酒笑容僵了一瞬,才淡淡道:“不重要的小事罢了。”
追究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许知沐笑了笑:“你不喜欢乐安县主?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女子这么冷淡。”
许酒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相反,她是一个很值得让人欣赏的女子,她清楚自己要什么,不会被虚无缥缈的感情左右,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条路走,拿得起放得下,虽然不符合大多数人对女子的期待和定义,但她活的很清醒。”
“至于我为什么冷淡,这就是我的问题了,她很好,但是我不想你成为她的一个选项,虽然这个世界上,未必每个人都能遇见那个怦然心动的对象,我还是希望哥哥以后,能和相爱的人相守一生,是对方坚定且唯一的选择。”
许知沐听罢,有些沉默,半晌才道:“阿酒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对我所有的温柔,都在某一刻成了刺伤我的利剑,可我,偏偏又贪念极了,即便是遍体鳞伤,我也想最后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
许酒忽然笑了笑,认真的看着许知沐:“哥哥,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离开吗?我与你不同,我自出生那日便带着记忆,你以为我聪慧,我不过是占了先天的优势罢了;你以为我善良,但我曾经,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徒手了结过上千性命;你以为我温柔,可这份温柔,都是照着你和阿爹阿娘他们复刻的,我自己根本不懂。”
“我和你们认知里那个人,毫不相干,一切都是假象罢了,谁能在假象里过一辈子呢?即便是能,磨平了棱角的鹅卵石镶嵌在院墙上,是防不了盗贼的。”
“我不愿意懂得太多你们人类的情感,因为你们的生命很短,但我的很长。”
许知沐被许酒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有些无措,有些可怜,许酒转过头,没再看许知沐。
太阳躲进了云层,天气变得有些闷热,野花丛里窜出两只兔子,见着许酒的马蹄僵在了原地。许酒扯了扯唇角,真可怜啊。
过了很久,许知沐才出声:“阿酒,我不曾参与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想你在你的世界一定是个强者,因为你总是下意识的守护别人,即便是你不懂,但你的行动从未停止过,在我眼里,你很有原则,是善良的,温柔的,包容的,你觉得这是假象,但我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这是真实的。”
“但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个胆小鬼,我猜,你定然是察觉到了自己对我们感情日渐深厚,才迫切的想逃离吧?你的生命很长,但我们的生命不过数十年,你不想余生都活在失去我们的痛苦里,所以才想及时止损,我想,你已经把你能为我们做的,都做了吧?”
许酒顿了顿,没说话,许知沐又说:“对不起阿酒,我只看到了自己的痛苦,可是痛苦的,从来都不是只有我一个。”
许酒轻笑:“我痛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一样,你是被迫承受,不该说对不起。”
许知沐摇摇头:“阿酒,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困在这里,这里不是你能遨游的天地,你已经为我们付出太多了,人生苦短,但你在的时候,除了知道你要走,我从来不知道何为苦,即便是这唯一的苦,也要你一遍一遍的安抚我,我不是个好哥哥。”
许酒叹了口气:“你挺好的,嗯,最好。”
许知沐苦笑:“你要求真低,你才是最好的,能让你陪伴这么多年,我已经足够幸运了,谢谢你,阿酒。”
许酒想了想,才道:“那,也谢谢你,你做的一切,从小到大,我对你付出的,对我来说都是轻易得到的,但你给我的,经常都是你的全部了,算起来,还是你亏了。”
许知沐正色道:“不是的,你的付出,都很珍贵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最包容我对我付出最多的人。”
许酒轻咳一声:“打住了,听不得了。”
许知沐不由笑道:“啊,我总算是相信了,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就是说我了。”
许酒没否认,话锋一转:“你现在哭起来,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以后别哭了。”
许知沐摸了摸脸,一片潮湿,擦干净脸,才笑着应了一声:“好。”
说罢又问:“那剩下这几天,你想做什么?我明天去告假,陪你。”
许酒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还想做什么,像许知沐说的,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许知沐见状,语调温柔道:“你慢慢想,反正我都在的。”
许酒应了一声,天气完全阴沉下来了,眼瞅着就要下雨,马场空旷,也没地方躲雨,便掉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