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阿爷到底没有坚持到半个月，小年夜就开始在院子里活动了，来了人看见，也只赞了一句：“你们家阿酒这医术可是越来越好了。”
年货办齐，王氏也回来了，因为退亲一事，许家低调了许多，热闹中又带着克制。
就在许酒以为这种氛围会持续到过年时，杨柳村来了人，报丧。
许家阿奶的阿娘，从年初身子就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在村头村尾挖些野菜，坏的时候床都起不来。
就算许家阿奶早有准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回不过神，许酒看着许家阿奶眼神有些发直，连忙上前把人扶着。
准备好仪仗，一家子往杨柳村赶去，许酒不知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许家阿奶从杏花村一路哭到了杨柳村。
三天丧事，许家阿奶不吃不喝，几度晕厥，谁劝都不好使，许酒第一次知道，一个人，消瘦的速度可以那么快。
老人家年岁大了，虽然身子不好，但也没受太多病痛的折磨，家里儿孙也算尽心尽力，娘家人没话说，丧事进行的还算顺利。
顺利的入棺，顺利的掩土，子子孙孙磕了头烧了香纸，这个人便彻彻底底只会在回忆里出现了。
“让她好好睡一觉。”许家阿奶从坟地回来，便倒下了，杨氏便让许常明几兄弟把人送到了自己家里。
许酒又进屋给点了安神香，看许家阿奶渐渐眉头舒展，才出了屋子。
“明天就过年了，阿爹阿娘今年在哪儿吃年夜饭？”许常明几兄弟回了那边，柳氏和许酒留下照看许家阿奶，杨氏也就没再过去，柳外公在那边帮忙，儿子儿媳也在，也不差杨氏一个帮忙的。
杨氏低声道：“你两个哥哥都在喊，我跟你阿爹说一人去一家，你阿爹不干，明儿就在家吃，他们也过来。”
柳氏点点头：“人多热闹，就是阿娘要辛苦了。”
“人多，都搭把手，也没什么辛苦的，也不知道这年夜饭还能吃几年？”杨氏忽然叹了口气道。
柳氏不满道：“阿娘别说那些我不爱听的。”
杨氏无奈道：“行行行，不说，你阿娘这情况，估摸着半个月都得是浑浑噩噩的，你小心照料着，初二回娘家的事就算了，等过了初八，阿娘和你阿爹去看你们去。”
柳氏点了点头，见杨氏心情不太舒畅，又道：“我来不了，阿酒她来也是一样的，就是到时候只能阿娘一个人做饭了，她那手艺，也就她爹不嫌弃，这一年年过去，也没个长进，我们母女俩手艺都不差，这是要断在她这儿了。”
“这做人哪能事事都会？那不得把人累坏了，等你往后有了孙女，再教孙女也是一样的，断不了，实在不行，孙子也不是不能教，你看你阿爹，现在做饭还像模像样的。”杨氏喜欢许酒，大概是隔辈亲，听不得柳氏说许酒的不是，反驳道。
许酒从外头进来，便听到杨氏在说柳外公做饭的事情，随口问道：“外公也会做饭了？”
“一直都会，就是你每次来，轮不到他上手，你阿奶睡熟了？”杨氏把许酒拉到身边坐下，从炉子底下的灰里刨出来个红薯，拍了拍灰，才递到许酒手上。
许酒把红薯分了三段，给了杨氏和柳氏，才道：“阿奶伤了元气，得养一养才行。”
“哎，娘家娘家，娘没了，家就没了。”杨氏哀叹一声。
柳氏的外婆走得早，柳氏已经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了，只记得以前别家妇人回娘家时，杨氏看到了，会有些出神。
到了后来自己嫁了，杨氏每次都去村口等着自己，柳氏才没再见到那份怅然，可能以前也有很多次，杨氏的阿娘也是那么等着杨氏回去的，只是她走的太早了。
许家阿爷在那边忙完，急匆匆的过来了：“阿酒，你阿奶怎么样？”
“没事，回去好好养一养就好，阿爷多陪阿奶说说话。”比起自己，许家阿奶肯定更需要许家阿爷的陪伴，他们是相伴一生的人，在彼此心中的地位，都是不可替代的。
“好。”许家阿爷应了，跟杨氏打了招呼，就去看许家阿奶去了。
寒风呼啸，惊起了藏着的老鸦，风渐止，天色渐暗，许家阿奶这才醒来，明天就要过年了，杨氏也不好留着几人，只能目送几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走着，许家阿奶靠在柳氏肩头，见许酒担忧的看着自己，想笑一笑安抚许酒，却怎么也没笑出来。
半晌又响起呜咽，许家阿爷把人扶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许家阿奶的后背。
到家后，许酒去药房捡了药，熬好让许家阿奶喝了，才让人睡下。
许家众人熬了几天，都有些疲惫，早早睡下了，柳氏大概是被杨氏的话影响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心的绕过许常明，出了屋子。
书房的灯还亮着，柳氏不知道里面的是许知沐还是许酒，轻轻的走过去，又轻轻地敲了敲门。
“阿娘，睡不着吗？”屋里的人是许酒，门才敲了一下，就被打开了，许酒侧身让柳氏进去。
柳氏走进去，书房里很暖和，也很干燥，柳氏环顾着摆放整齐的书架，应道：“睡不着，你这些书，都看了？”
许酒回道：“之前的都看了，佟小公子送来的还有一半没看，最近时间少。”
柳氏又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许酒让柳氏在一旁的软凳上坐下，才道：“前两天看过一本奇闻轶事，里面提到了一个病症，我研究研究。”
“那阿娘在这儿，不影响你吧？”柳氏好奇道。
许酒摇摇头，问道：“不影响，阿娘想跟我说说话？”
柳氏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心里有些闷，估计被你外婆气着了，你也听见了吧，你外婆说她……”
柳氏叹了口气，说不下去，许酒安抚道：“外婆外公身体都很好，您不是也看见了，他们那精神头，跟壮年也差不了什么，我经常给他们把脉的，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