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妪们,纷纷交换了一下眼『色』。
她们都笑起来,笑声,是真的开心。
凫风初蕾也早就大致把这里的人们都看了个清楚。
女禄娘娘不在这里。
好像女禄娘娘更不愿意见到光线,单独一人生活在地下的黑暗密室里,从来不会走出来似的。
就连这小酒馆,她也从不踏足。
那递给她葡萄酒的老妪叹道:“鱼凫王正当年华,留在这里也是可惜了,我们只是玩笑而已……”
她悠然:“除了金沙王城,这是我觉得最美的地方。”
老妪们纷纷笑起来。
她们的声音很沙哑,笑声也不自在。
可是,这仅仅是因为她们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所以,听起来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笑,显得怪怪的。
正因此,听的人才觉得淡淡的悲凉。
老妪长叹一声:“再美的地方,也比不上少女的青春。鱼凫王,你这样的人儿不该呆在黑暗里,你应该走在阳光下,走在草原上,走在鲜花开放的地方,走在飞鸟和大雁汇聚的世界,走在珍珠和月『色』交相辉映的夜晚,走在那些充满『露』珠和草叶的小径……”
她啧啧地:“老人家,你的语气可真像一个诗人。”
“可不是吗?鱼凫王,你真好看,浑身就像要发出光似的。当年京都也是美女如云了,可是,她们加起来都不如你好看,除了女禄娘娘……”
她咯咯大笑:“老人家,当时,京都的女子谁最美?”
“呵,京都女子谁最美?当然是年轻时的女禄娘娘了。”
“女禄娘娘年轻时很美吗?”
“那是当然。女禄娘娘十八岁的时候,京都举行了一场盛会,来了无数半神人,其中,有许多赫赫有名的女神。她们其实都是听了女禄娘娘的大名,可能觉得不服气,想要亲自看一看,比一比……”
“结果呢?”
“结果啊,她们一个个见了女禄娘娘都自愧不如。”
老妪沉浸在往事里,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当时的女禄娘娘,就是鱼凫王这般年轻,整个人就像要发出光似的,无论走到哪里,就是那里的焦点……”
老妪的话,显然并非夸大其词,因为,旁边立即有好几个附和的声音。
“我还想得起女禄娘娘经常穿的那件蓝『色』袍子,上面绣着一朵蓝『色』的绣球花,当女禄娘娘策马飞奔时,袍子如轻纱一般飘扬,就像是一朵蓝『色』的云彩……”
“可不是吗?女禄娘娘的马也是蓝『色』的,脖子上有长长的鬃『毛』,就像蓝『色』丝草那么蓝……”
“女禄娘娘骑『射』的功夫也是第一流的。别说一般的女子,就算是全京都的男子也不见得比得上……”
“你们还记得女神们那时候的脸『色』吗?她们故意挑衅,和女禄娘娘比功夫,比元气,甚至比厨艺,结果,她们都输了……”
凫风初蕾好奇极了,“女禄娘娘和那些女神们比赛吗?”
“对啊。女神们要求可多了,什么都要比,可是,她们无一获胜,最后,她们甚至恼羞成怒……”
“她们如何恼羞成怒了?”
“她们觉得京都男子的眼光不对,觉得男子们不公正,故意偏向女禄娘娘,毕竟,女禄娘娘是京都未来的天后嘛。所以,她们要求改变比赛规则……”
“后来的比赛规则是什么?”
“她们要让百鸟来判断,到底谁才是天下最美的少女……”
“结果呢?”
“哈哈,百鸟当然判定女禄娘娘最美……”
“哈哈,是啊,百鸟们一致判定女禄娘娘最美……我还记得为首的凤凰把第一根红『色』羽『毛』判给女禄娘娘的情景……”
百鸟之王凤凰,将一根象征全京都最美貌女郎的红『色』羽『毛』送给了女禄。这也代表女禄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姑娘。
女神们因此很生气,纷纷远离地球,从此,很少再去京都了。
这么说来,女禄娘娘还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可凫风初蕾听出端倪了:“女禄娘娘居然和女神们媲美?那些女神不会发怒惩罚她吗?女神们不是最反感别人和自己比美吗?”
“哈哈,她们当然发怒啊。孩子,你可能不知道,女神们,尤其是半神人们,她们的『性』子和京都的女子也差不多。她们要强,好妒,不然,也不会专门跑来和女禄娘娘比美了……”
“可是,我听过一些传说,据说,那些女半神人们很妒忌,她们要是发现地球上的少女有谁企图和她们比美,或者比赛一些本领,就会惩罚那些少女,给她们安下的罪名是不自量力或者愚蠢的自大傲慢……”
“可不是吗?在女禄娘娘之前,京都的确有几个少女因为自负美貌,觉得比女半神人还美,所以,都被剥夺了美貌……”
“剥夺了美貌?是把她们给变成怪物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把这些少女赶出京都而已……”
“这些少女后来怎么了?”
“她们也没怎么样。毕竟,她们只是普通人,寿命短,很快就死了,谁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呢?”
“这……为何女禄娘娘没有受到惩罚?”
“咯咯,女禄娘娘又不是一般人,她可是未来的天后啊,谁敢惩罚她?再说,她也不是普通人,她也是半神人啊,其他女半神人纵然想惩罚她也没那个本领啊。女禄娘娘的本领,在半神人中也算是很不错的,谁敢轻易惹她?……”
凫风初蕾大吃一惊:“女禄娘娘居然也是半神人?”
“颛顼大帝都是半神人,女禄娘娘怎会是普通人?”
纵然是半神人的婚配,也得讲究门当户对。
尤其是天后人选。
身为中央天帝的天后,怎么可能找一个普通女子?
女禄娘娘,也出自一个古老的神族,而且,家族地位当时也非常显赫。
凫风初蕾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了,我喝多了,哈哈,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女禄娘娘要不是半神人,怎么能在黑暗中生活七十万年了……老人家,你们都是半神人吧?”
“不,我们可不是半神人……不过,我们多多少少有一点点半神人的血统吧……但是,这血统很少很少,所以,你看,我们都老了……”
“你们才没老呢。在世人看来,你们都是神仙了。”
“没错,我们都是神仙了。能活七十万年多,我们其实早该知足了。孩子,你可真会说话……”
“是啊,这孩子真是可爱,我们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可爱的声音了……”
老妪伸手抚『摸』她,就像抚『摸』委蛇的头。
她没有闪避。
她一直笑嘻嘻的。
她感觉到老妪抚『摸』到自己脸上的手,真的已经沧桑,枯燥,皱巴巴如即将枯萎的树皮。
可是,那手很温暖。
那手散发出的气息也很温暖,令人觉得心安。
她忽然想,自己若是有母亲的话,那,这就是被母亲的抚『摸』的感觉。
她醉醺醺的,头一点点的。
“孩子,你瞌睡了吗?”
她打了个哈欠。
“孩子,你睡一会吧。”
她干脆躺下去,很自然地躺在老『妇』人的身边。
她并不是多么困倦,她只是懒洋洋地,因几分酒意的那种微醺的感觉。
她觉得周围老『妇』人们的心跳,可真是安宁而慈祥啊。
尤其,老『妇』人们居然一点也不绝望。
她们和当时黑暗世界中的那群怨『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她们絮絮叨叨八卦京都往事时,更是充满了烟火气,仿佛七十万年的悲哀早已过去,也不值得抱怨,更无须什么悲天悯人。
她们很快便忘记了七十万年黑暗的痛苦绝望,纵然今生今世也不能再直面阳光,也没关系。
也可能不是忘记,而是刻意不再提起。
压制痛苦,痛苦才不会卷土重来。
任何时候,都不要被往事打倒。
因为,往事早就过去了。
这是一种高贵而优雅的态度。
她很喜欢这种态度。
她在昏昏欲睡里,一直听她们八卦。
她忽然『插』了一句:“女禄娘娘那么美丽,怎会看上颛顼大帝呢?按理说,女禄娘娘怎么也看不上颛顼大帝才对啊……”
老妪们哈哈大笑:“孩子,你真的这么认为?”
她老老实实地:“真的。按理说,颛顼大帝真的配不上女禄娘娘啊。而且,颛顼大帝相貌平平……”
“颛顼大帝可是你的父王啊……”
可能是渐渐意识到七十万年过去了,可能是因为颛顼大帝早就死了,她们谈起他时,也能云淡风轻了。
她们就像在谈论一个外人。
也因此,凫风初蕾才敢和她们随意谈论这个话题。
“可不是吗?我父王的相貌真的不敢恭维啊。而且,我父王不是有名的男尊女卑提倡者吗?女禄娘娘能看上他可真的太奇怪了……”
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再说,三观不同者,也不能长相守吧。
“颛顼大帝可不是一开始就提倡男尊女卑的……”
“是啊,他一开始又不是这样,是和共工大人争斗时才开始提倡的……”
“唉,其实颛顼大帝最初也还是挺好的,虽然沉默寡言,可是,他比那些夸夸其谈的半神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