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王之死,传遍天下。
全国举哀,痛惜这位至高无上的王者。
人无完人,也许在他生前曾经有过一些非议,可是,在他死后,所有人民想起的便是他治水的功劳,无上的功勋。
没有他,便不会有今天的大夏。
阳城之外,更是万国震动。
对于那些蠢蠢欲动的诸侯们来说,国师皋陶之死根本不算什么,可大禹王一死,就不同了。那意味着一个强人时代的结束。至于新被禅位的大费,毕竟是嘴上无『毛』,诸侯们对他的畏惧之情,当然远远不及大禹王。
更离奇的是,原本传闻中必死无疑的启王子,彻底复活。
他现身王宫,最为大禹王唯一的儿子,对所有宾客行礼如仪。
有人死去,有人复活。
有人痛哭,有人叹息,也有人欢欣鼓舞,乐不可支。
当然,也有人忧心忡忡,郁郁不满。
说也奇怪,大禹王和皋陶一死,天气立即就放晴了,连续几个大晴天,整个阳城街头积雪化尽,大街小巷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久违的蓝天白云重新出现,一扫昔日的阴沉雾霾。
孩子们又开始蹦蹦跳跳,商贩们也忙着摆摊,久违的热闹又回来了。
大家把这一切,归功于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另一个时代,则是大费的时代。
大费将军忠勇双全,所以,老天爷以艳阳天来表示对他的一种诚心的认可。
此时,大费的双脚就踏在王宫门口。
他已经无数次从这里进进出出,但是,每一次都是以臣子的身份,唯有今天,是以主人的身份。
阳光从琉璃瓦上洒下来,将整个雄伟肃穆的王宫映衬出一种淡淡的金黄『色』。就连大费手里的玄圭也被浸染了一种王者之『色』。
他第一次发现,这阳光竟然如此美好。
旁边的侍卫急忙行礼:“大费将军……”
他非常满意。
他知道,很快,他们便将改口了。
大费将军这个称呼,必将成为历史。
大费王,便要开启新的历史。
可是,他面上还是一片哀戚,慢慢走了进去。
灵堂里,姒启和大费对立。
这也是万国大会之后,二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大费先向大禹王的灵位行了臣子之礼,转向涂山侯人,语气真诚得不像样子:“启王子节哀顺变。”
姒启点点头。
他上下打量启王子:“外界传闻启王子中毒,我们都是虚惊一场。”
姒启淡淡地:“大费将军费心了。”
大费还是语调真诚:“今日前来,我是有一事和启王子相商。”
“何事?”
“大王功在社稷,威震天下,以我之见,丧事不应该如此草率简朴。应该按照古代先贤的规格,大肆居丧,号令天下万国全部前来参加葬礼,如此,需要三个月之期限……”
姒启淡淡地:“先父王有令,三日之内便可下葬,无需任何殉葬品。”
大费看了看简陋的灵堂,除了那具棺木还算颇厚之外,就连大禹王下葬的寿衣都是粗布衣裳。
一代王者,他的丧礼比之他才下葬不久的大臣皋陶,不说更加寒酸,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费叹道:“大王千秋功业,如此薄葬实在是于心不忍,也有违常情。这样吧,国库里不是有一些大王喜欢的宝剑吗?不如把这些珍贵宝剑与大王殉葬……”
姒启还是淡淡地:“人死如灯灭,再多的厚葬也无济于事,最后无非招来盗墓贼觊觎而已,大费将军就不必费心了。”
大费点点头,也不强求,只是再次道:“既然启王子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了。不过,启王子但有所需,不妨尽量提出来,我会令人完全照办……”
姒启当然听出,他这话明为客气,但里里外外,已经完全是一副睥睨天下,把自己当做了这王宫的真正主人。
他只是看了看他手里的玄圭,还是淡淡地:“大费将军有心了,我们什么要求都没有。”
大费点点头,四处看了看,忽然道:“云华夫人还好吧?”
姒启不经意地:“夫人伤心过度,卧床不起。”
“可得叫巫医好好看看。”
“医者不自医。”
大费环顾四周,又安慰几句,这才告辞了。
出去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这雄伟肃穆的王宫,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来时的场景:几乎跟那时候分毫没变,雄伟的王座,高大的柱子,琉璃瓦反『射』着阳光,还有地上铺着的地毯。唯一改变的是,当初满屋子飘香的糕点甜蜜香味,已经被祭奠死者的那股特殊气息所彻底覆盖。
他多次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让这王宫里完全飘起属于点心的香味,可现在,他觉得点心的香味毫无意义,这属于死者的香味,才特别特别好闻。
他面『色』悲哀,内心愉悦地出门而去。
在国师宅邸,他远远停下。
国师宅邸还是那么寒酸,那么简陋,甚至于因为皋陶的死,这宅邸几乎彻底失去了生气。可是,生平第一次,他忽然对自己出生的这老宅子有了好感。
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父亲是对的。
一切的简朴,便是为了成就自己今日手里的玄圭。
若是当年执意吃糕点的少年得偿所愿,从此后就成了一个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可以想象,今日还能手里拿到这珍贵的玄圭吗?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大踏步走进家门。
明明四周严密布防,可是,进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微微不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随时随地在盯着自己,可是,他无论怎么试探,都看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
他屏退老仆,进门坐下,反手关了门。
但不一会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他本能地跃起来,但一见来人,立即又坐下去。
涯草关了门,站在他对面,尽管旁边就是一把椅子,可是,她根本不坐下去,只是四处看看,搓了搓手:“大费王,你这屋子怎么冻得像寒冰似的?”
明明连续几日艳阳高照,气温回升,冰雪都早已融化了,这屋子里怎会冷得出奇?
大费却死死盯着涯草,因为他发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件事情:每一次见到涯草,这个女人的身材都会比之前更小一号。曾几何时起,她根本无法在这房间里站立,可到现在,她居然能像常人一般在普通民宅里行走自如。
在外人看来,她充其量就是一个个子颇高的男子而已。
她也注意到了大费的目光,咯咯一笑,目中满是水『色』:“大费王何故一直盯着我看?”
“你已经会缩行术了?”
涯草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困难的?你还真以为这天下只有百里行暮才会?”
他心里一震,缓缓地:“百里行暮去哪里了?为何一直没在阳城『露』面?”
涯草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我还没恭喜大费王!恭祝大费王如愿以偿,成为大夏的王者。”
大费低声道:“大禹王尚未下葬,你不该这时候来找我的。”
涯草不以为然:“你怕什么?大禹王没死时,大家还忌惮三分。可现在,大禹王早已驾崩了,天下是你大费之天下,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难道不知道启王子并未死?他明明中了无解之毒,却奇迹般地复活。这个人可是深藏不『露』,不可小视。”
“大费王,你就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启王子孤家寡人一个,既无外戚也没近臣,他有什么靠山?大禹王一死,他就一废物小子,你未必然真会怕他?”
“怕是不怕,可这时候总要注意影响,要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得了吧,你大费王装了那么久的道德楷模,难道不累吗?人永远戴着一张面具过日子,该多么苦恼?反正现在你已经大权在手,又手握重兵,谁敢多话半句,直接砍了,如此,方才是帝王之道,不亦乐乎……”
大费苦笑一声:“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可是,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对了,涯草,你今日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涯草又笑眯眯的:“我不是说了吗?我可是来恭喜你的。大费王,你夺得天下,我可是最衷心祝贺的,想想,这可不是什么小王,而是九州四海的大王,和大禹王起名的大君主,多么伟大……”
她娇声柔和,水『色』『荡』漾,说话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魅『惑』香味,纵然一直保持警惕的大费也忽然觉得心魄动『荡』,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希望这女人快快离开才好。
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不能做出任何有损于自己名誉的事情来。
可是,涯草却在他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大费王,你可真是个有史以来最年轻最英俊的王者……”
大费也是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涯草身上如此甜蜜如此蛊『惑』的香味?她呼吸之间,就像自动吐出魅『惑』人心的『迷』香,令任何男人都足以血脉喷张。尤其,这女巨人娇艳如花,当她靠在他的肩头时,简直只剩下一张微微翕张的红唇,合着她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妩媚得令人骨头都快酥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