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你…是潜龙一重天?”当铺内,天师目光看向季牧。
虽然早已看出来,但他仍旧又问了一遍。
季牧默然半响,点了点头。
“真是一重天?”李寒衣一脸讶异。
之前面对那个刺客时李寒衣就问过季牧同样的问题,只不过那时候他根本不信。
但现在,堂堂无为观天师亲自开口,那此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只不过…越阶四五重。
跨境能跨成这样?
李寒衣有点怀疑人生。
“能否告诉老道你如何能够灵力外放的么?”
“老道也不白白探究小友的秘密,事后会赠小友一件法器,如何?”
李寒衣也是直勾勾看着季牧,显然对季牧的秘密也是十分感兴趣。
看着二人灼灼逼人的目光,季牧苦笑一声。
“嗯…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大概…被雷劈过一次就有了吧。”
“雷?”
李寒衣啼笑皆非,但天师却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瞳孔一阵收缩。
前段时间星象变化,极星黯淡,天地灵气暴乱异常,境界越高的大修行者感受就越深。
他的境界虽然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撮人,但也恰好能稍微触碰到此间秘辛。
“没想到,这就让老道遇到了正主之一…”天师喃喃道。
良久,他揉了揉眉心,道了声:“老喽,老喽!”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季牧,天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几样流光溢彩的器物,递到季牧身前,然后郑重告诫道:“小友,财不露白,富不露相。”
“这几样法器你且收好,但还请谨慎使用,不正常的灵气量在不到危及性命之时也绝对不要轻易暴露给外人,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切记切记。”
“今日之事,老道替小友善一次后,就权当是小友方才直言相告的报答。”
这时,季牧突然发现自己又能动了,显然是天师解除了束缚。
他立即躬身一拜,郑重道:“谢过前辈!”
虽然他是无心之失,因不知晓修行者各境界实力变化才暴露的自身秘密,但天师这番劝告依旧很重要,真心实意。
不是什么人都有闲工夫管你的死活的。
这份情,很重,得领。
见季牧行礼,天师点了点头,然后径自走出当铺,显然是去忙所谓的“善后”一事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季牧才缓缓起身,看向桌上那几件器物。
其中一件赫然有着储物之能,珍贵非凡。
将它们一一收起,季牧一脸唏嘘。
曾几何时,他还用君子剑骗人二两银子,但现在,人家甩手就扔给了他一桌子宝贝,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来日再报吧…”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季牧把空间器物别在了衣服上。
那是一根别针。
再小走几步将君子剑摘下,佩于腰间。
李寒衣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见他事毕,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再度邀请道:“真不到我那坐坐?”
季牧静默半响,点了点头。
李寒衣招了招手,随即季牧便看到角落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不多时,一辆精致的马车便缓缓驶来…
…
“你派人跟踪我?”
“我没有恶意。”
奢华的车厢内,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座僻静的小院停下,季牧从车上下来,扫了一圈,意外道:“私人府邸?”
“王府就是个牢笼,一点意思都没有,上厕所说不定都有人盯着,你想去?”
季牧挥手打住。
“这里就好。”
李寒衣轻笑一声,吩咐马夫自行离去,随即与季牧一同走进这座府邸。
进得园内,花园别致,怪石嶙峋,只是却不见人影,冷冷清清,好似藏着一抹孤寂。
堂堂淮南世子,却连个仆役也没有,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看到季牧眸中的疑惑,李寒衣笑了笑,解释道:“总吊儿郎当也挺累的,所以这处庭院就是我在京城给自己留的一个休息的地方。
放心吧,这里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无他人,可以畅所欲言。”
“为什么这么关注我?”季牧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因为你把我嫂子弄到手了,我很佩服。”
“……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玉姑娘…”
李寒衣摆了摆手,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
不理会无语的季牧,李寒衣招呼他一同坐在了花园的石桌旁,笑着问道。
“喝酒么?”
季牧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寒衣起身走进屋内。
片刻后,他拎着两坛酒放在了石桌上。
“砰”地一声,觥筹交错,把酒杯盏。
一入口,季牧神色便古怪了起来。
李寒衣面色微微泛红,得意道:“怎么样季兄,这可是我收藏了许久的剑南春,产自大名鼎鼎的江南月明楼,花重金才买到的,就这两坛,我爹那么嗜酒如命我都不舍得给他喝。
也就是季兄,才有资格和我共饮这一壶,我仗义吧?”
“啊…嗯……哦哦,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季牧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神色愈发精彩。
李寒衣见他如此,更加得意,压根不知道月明楼少主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兀自滔滔不绝,喝了酒之后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两人聊了很多。
李寒衣爱酒,但酒量却不咋地,一坛酒空,已然是醉了。
“我说兄弟,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理想的生活啊…”季牧神情恍惚了一下。
这一瞬,他脑海中雷鸣电闪,混元劫母亲身死和三才劫风雷万象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可能没什么理想。
安安心心的做个酒楼少庄其实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
理想这种东西太麻烦了,太累。
但,季牧不想做一个总是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这是他的底线。
尤其是当这些人他都很喜欢的时候。
但往往越是这样,事实就越是相悖。
母亲,先生,姐姐,父亲…
这一路走来,季牧拖累了太多的人。
他深知这一点。
他不说,但他内心的痛苦比谁都深。
所以在察觉到自身状况的一瞬间,他才义无反顾的奔入黑夜,明知是死,也要独自去面对雷劫。
他不怕么?
怕。
凭借他的记忆本能,出生之际混元劫劈死母亲的场面依旧是他现在的梦魇。
他怕的要死。
甚至在黑夜中握紧缰绳时,他的手都是抖的。
他并不勇敢。
但相比于恐惧,他更害怕拖累别人。
所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之后,季牧就已然下定决心,在四象劫到来之前,他一定要成长到能够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渡过这一重天劫!
他不想再看到有谁为了他而血染胸膛的一幕了。
那还不如直接死在天雷之下。
所以,面对李寒衣有关理想的问题,季牧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手指轻抬,笔直向天,声音平静道:“有什么理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踏上那座须弥山,斩它一剑,然后再问它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遗弃我。”
哪怕是在说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但这一刻的季牧,眸光依旧坚定,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是否能跨越千山万水去完成这件事。
虽然季牧一直表现的很平淡,但他对头顶那片苍茫的恨意是深藏在骨子里的。
凭什么,我就是天弃之子?
凭什么,我出生便要迎来天雷?
凭什么,我被封禁了一切?
凭什么,我要被夺走最亲的人?
至恨无声。
季牧被夺走了太多东西了。
所以那一剑,不论自己是否能递出去,他都一定在磨剑的路上。
这一剑不出,他心不平。
李寒衣看着季牧,愣了一下,旋即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望去,眼神一瞬间亮了几分。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季牧摇了摇头,往杯中倒满了酒,看向李寒衣。
“你呢?”
“我要离家出走。”
“噗!”季牧一口酒水尽数喷了出来。
李寒衣见状不满道:“我这酒很珍贵的,你不能这么浪费。”
季牧摆了摆手:“回头送你十坛。”
“呵呵…”
面对李寒衣明显不信的神色,季牧没有理会,疑惑的问道:“淮南王坐拥二十万精兵,幕府贤才良将无数,有着大唐镇国之柱之称,这般诺大的家业以后都是你的,为何要离家出走?”
面对季牧的疑问,李寒衣自嘲的笑了笑,叹息一声,轻声说道。
“远看的东西总是美好的,不是吗?”
季牧闻言低下头,若有所思。
李寒衣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那就是一个烂泥塘,上面浮着一些鲜艳的花草,底下尽是阴暗泥泞,若是数十载人生全部绑在这个烂泥塘之内,还不如杀了我。”
“在这泥塘里打滚,哪有御剑而行,遨游九天来得痛快?
“手持一把三尺青锋,但斩世间不平事。”
“腰悬一壶酒,行至水穷处,又是何等的潇洒畅意?”
季牧默默的看着此刻精神焕发的李寒衣,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淮南世子,只是一个向往着快意江湖的无双侠客罢了。
更是一只笼中鸟。
季牧沉默了半响,问道。
“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死一次。”
“?”
当啷一声,君子剑压在了桌上。
李寒衣:“……”
“你…你等等…”
“不是要死一次吗?”
“不是这种死…”
“那是还要帮你摘俩花吗?”
“我¥*%$\\u0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