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并指掐诀,指尖跃现一缕青光,展开成线,延展虚空,一刹穿行万里,瞬间锁定了被自己斩过一剑的水君。
万事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痕迹。
季牧继承自七十二贤的众多大道之中,其中一道名为“有痕”。
此道原本的主人名为澹台烬明,在七十二贤中位列十三,平日甚是低调,于世间声名不显。
但能成为道字堂弟子,位列七十二贤,甚至排在前列,这位澹台烬明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
有痕之道并不擅长战斗,但最擅长洞彻世间变化,能够轻易捕捉万物存在的痕迹,甚至是遮掩自己的痕迹。
若非有此道,季牧哪怕有灵梦蝶的幻道加持,但想要在一尊圣人的地盘带着玉依香这位新晋升的圣人完全瞒过圣识的探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圣人的气息如大日中天,气贯长虹,极难掩藏行迹。
圣人一动,往往天下惊变。
尤其玉依香破境不久,更难以收敛自身气势,再加上季牧本身实力也早已不能以等闲半圣试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于缨沙江中掩藏行迹,足可见有痕一道的强横。
抹除痕迹,隐藏自身,这是有痕对自身的运用。
侦查敌人行迹,使得纤毫毕现,则是有痕应用于追索的方式。
那青光看似是一点。
但在万里之遥,无数根极轻极薄的丝线遍布无尽虚空,它们无色无味,无声无息,如云般飘渺,似水般无痕,观察一切,而又不为任何事物所察觉。
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它们的捕捉。
这些青丝收集的痕迹,最终都会反馈回季牧的眼睛。
凭借此道,捕捉那水君的痕迹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根本不会让对方发现。
以季牧如今的境界,七十二道绝大多数都超越了原本的主人,真正臻于化境。
尤其那水君之前还以为这缨沙江是他的地盘,恣意放纵,操控修士,毫无遮掩,浑不知早有真龙注视着这一切。
被季牧斩过一剑后,那位传说中的水君更是被直接打上了有痕印记,更易被此道追索,此刻在季牧眼中简直如同太阳般明显,纵使借长江之力一瞬万里,遁入须弥海域,也根本无济于事。
此刻捕捉到对方的踪影之后,有玉依香坐镇缨沙江,监视染血水门,预防有可能的变化。
季牧足尖轻点,尘光万千,一刹那跨越千山万水,出现在了西洲海岸,且脚步不停,直接纵身入海。
传承自路由的尘光,让季牧的速度也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他的尘光还没有到如路由师兄那般能够静止时空的程度,但类似于看见了却追不上的场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绝不会放任这么一尊为祸世间的圣人存在。
若是这位水君心怀正念,季牧或许还会结识一番,坐而论道,此刻既然为恶,那就应该承担为恶的代价。
况且逮着一尊活着的圣人,可比单纯的找寻圣缘要高效多了。
方才那位痴情的少年就很不错,同样擅长水道,稍微加以培养,或许远比这个水君更适合当这水之一道的圣人。
季牧一边追索一边想道。
在季牧离去后,缨沙江底的众人才渐渐从呆滞的状态退出来,各自有所行动。
水流星身形一闪,瞬息便出现在了金凤面前。
他浑身颤抖,控制不住的伸手,一度想要将其揽入怀中。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见到水流星第一时间就向自己冲过来,乃至想要揽住自己,金凤原本憔悴晦暗的眸光骤然一亮。
一直以来,水流星与她都是相敬如宾,就连称呼都是严谨无比,从来不曾越界,更别提和她有肌肤之亲了。
现在他竟是要来拥抱自己了吗?
金凤内心抑制不住的迸发出期待与喜悦。
如果这个榆木疙瘩真的愿意踏出那一步,那自己也不白受这一遭。
只是在金凤内心激荡、倍感期待之时,水流星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他定定的站在她面前,垂下手臂,双拳攥紧,目中深藏愧疚。
“对不起...”
“你...受苦了。”
虽然是被控制,但动手伤害金凤甚至一度让她濒死的,仍旧是自己。
毕竟若是他足够强,早一步突破到尊者境,现在又岂会不声不响的被人控制?
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在季牧离去后,没什么事的玉依香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见到水流星垂下双手没有更进一步,以及金凤渐渐黯然的目光,她微微叹了口气。
“让人着急啊...”
想了想,她眸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玉手从袖袍中悄悄探出,轻轻一按。
站在金凤面前的水流星只觉得一座山撞在了自己背后!
他闷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飞起。
因为身前便是金凤,而自己又是“撞”过来的,于是他几乎本能的伸手...
一声轻响,明月被夜空所包裹,一对璧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金凤眸光骤然瞪大,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幕竟然真的发生了。
她微微垂下眼帘,身子渐渐柔软,沉溺于水流星的怀抱之中。
她幻想这一幕,已经好久好久...
直到抱住金凤,水流星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他愣了好半晌,最后眸光隐隐瞥向远处的红衣女子。
他自然没有忘记,这位有着绝美丽容的女子方才是和谁一块现身的。
能够跟那位一剑贯江的前辈站在一块,这位红衣佳人实力绝不会弱。
除她之外,水流星实在想不到在场还能有谁能够不声不响的把自己推到金凤的怀抱中。
或许那位控制自己的神秘强者也能做到,只是他不相信对方有这么好心。
而在水流星隐晦的注视下,玉依香却紧皱着眉头,神情无比认真,一丝不苟的监视着御灵水门,仿佛即将有绝世魔头要从那门中踏将出来,令她不得不严阵以待。
在这严肃的神态下,水流星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位前辈...应该...没有那么无聊吧?
这些念头只闪烁了一瞬。
感觉到怀中的柔软,静听于彼此的心跳,水流星的目光渐渐柔和。
【不重要了。】他心想。
玉依香于严肃之际,又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相拥的二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是一叹。
她视线追索白衣离去的方向,澄澈的眸中浮现怅然。
“此人好推,但谁又能推的动那个榆木疙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