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之后,王华第一个出来。
他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看着出来的人。
那些今科举子们,来的时候一个个面色不安。现在看起来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有的人还有说有笑,议论皇上讲课的内容。
议论最多的,当然是皇上那神奇的心算术。
到底是年轻人啊,这一课,就接受了皇上的新学。
如此看来,皇上在大明推行新学,已成定局,无可更改。
回到家里之后,王守仁已经回来。
饭菜已经准备好,只等着王华回来开饭。
很快饭菜齐备,就准备开饭。
“今天高兴,准备点儿酒。咱们父子喝一杯。”
“父亲如此高兴,可有什么喜事?”
王守仁问道。
“天大的喜事,我到翰林院上课去了。”
“听说皇上在翰林院给今科举子们上课,父亲指的可是这个?”
“正是,为父也去上课,还考了皇上几个问题。”
“你不想活了,竟然还去考皇上?”
王夫人在一边嗔道。
“哈哈哈,夫人不必担心,皇上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不仅没被考住,反而让我等显得无能。我还算是镇定的,杨廷和和唐亭那两个那个家伙,简直被皇上吓傻了。”
“不会是皇上打他们的廷杖吧?听说连张懋都被打了。”
“不是,是这么回事……。”
王华就把上课的经过讲了一遍,又从袖子里拿出教材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念过书,很有些见识。
“哎哟,这是什么?看不懂啊,伯安,你来看看。”
就把教材递给了王守仁。
王守仁自然也看不懂。
王华沾沾自喜,就给解释了一遍。
虽然他一时也不懂得太多,终究还是比别人明白一些。
“如此说来,太祖所传乃是为往圣继绝学,与圣贤之学同根同源,出于一脉?”
王守仁一下子就点到了关键之处。
“看来就是了,否则的话,没有别的解释。”
“父亲,皇上有没有谕旨,这份教材能否传抄?”
王守仁敏感地意识到,皇上推行新学,已经势在必行,今后必定大行其道。用于治国理政,只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自己不尽快掌握新学,必将落后于潮流。很可能有一天,就被时代抛弃。
“不仅没有禁止,还鼓励我等传播扩散,天下人人都可以学习。我正要跟你说呢,一会儿你就抄写一份,自己自学。”
“夫人,你也抄写几份给家里人,今后除了圣贤之书,还要学习这些。”
“若是今后科举都考这些,还真的有必要学习。”
连王夫人一下子都认识到了重要性。
议论了一阵新学,王华就问王守仁皇上召见的事情。
也不是外人,王守仁就把皇上给他的任务说了一遍。
“皇上命你为平倭使?”
“是的,加正四品左佥都御史衔。”
王华沉思了一阵,叹了口气。
“皇上这是为了让你全权处置平倭之事,知道皇上要你干什么吗?是要你大开杀戒啊。”
“皇上确有此意,若想平定倭乱,重整江南,除非杀得血雨腥风,否则不可能凑效。”
“不仅仅是江南要血流成河,京城也将掀起惊涛骇浪。皇上虽然年轻,却也看到了要害之处。如果不重整江南,大明必生内乱。鞑靼乘虚而入,大明危矣。”
“儿在皇上那里看到一张世界舆地图,令儿大开眼界。近有日本威胁迫在眉睫,远有英格兰等番邦虎视眈眈……。”
王华却不这么看。
“倭乱和鞑靼威胁,已经确定无疑。至于日本和那个什么英格兰番邦,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
“日本蕞尔小国,岂敢进攻大明?朝鲜是大明第一藩属,日本也不敢进攻。至于那个英格兰,远在万里之外,几年也未必能到得了大明。便是来了,粮草补给何来?”
“皇上居安思危没错,但是草木皆兵,就有些自己吓唬自己。不过皇上用心良苦,倒也不必苛责。”
“皇上既然提及此事,你就要用心。依我看,皇上以后一定还会问起此事,你要有所准备才好。”
“儿打算到了江南之后,寻找去过日本的商人询问一下。如果能够俘虏一些倭寇,再审问他们一下。同时派人假扮商人到日本去经商,了解日本的真实情形。”
“如此一来,就能大致掌握日本的真实情形。便是日本并无入侵略大明之心,皇上问起时,也言之有物。”
王华点点头,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才干和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如此甚好,就这样做吧。平倭之事,你打算如何入手?”
“皇上的意思是,所需人手由儿自己挑选,不拘出身地域。京营、锦衣卫、东厂一同出动,互相牵制,互相监督……。”
“儿想尽量秘密进行……。”
“今日朝会上已经宣布此事,已无保密可言。那些跟江南豪强有所牵连之人,此刻怕是已经派人前往江南,通风报信,让他们暂避风头。”
“儿也想到了此事,所以想在京城和江南散布谣言,就说平倭需要准备兵马粮草,至少半年之后才能进行。那些人急于赚钱,不可能当等上半年都不做生意。暂避风头之后,见没什么动静,必定露头做生意。那个时候,就可以雷霆出击……。”
“不错,散播谣言麻痹他们,暗中筹集人手。锦衣卫、东厂暗中南下,兵马可以用平定江西匪患和云贵土司作乱名义南下,然后转头进抵闽浙一带。到了江南之后呢?”
“兵马虽到江南,但那里地域广大,一时之间也难以部署到各地。儿打算以重查钱塘县杀人案为名,麻痹当地不法缙绅,暂不打草惊蛇。”
“可行,然后呢?”
“待锦衣卫和兵马部署到位,就根据锦衣卫的名单,在各地同时抓人。首先除掉内奸,让倭寇海盗没了内应,也没人给他们提供钱财。”
“抓了人关在何处?”
“集中到杭州府统一关押。审讯定罪之后,五品以下,或就地正法,或发配充军。五品以上,押赴京城。”
“不,不要押赴京城,就留在杭州府。可把案卷移送京城,待皇上裁决之后,就地正法。”
“父亲是担心路上有人劫囚?”
王守仁虽然很聪明,也在官场浸饪了一段时间。但是他还不愿意相信,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做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