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听话的走尸无疑可以被归至凶尸的行列,被它咬伤后,就像能够传染一样,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很是危险。
难怪妇人言辞间对这连姓赶尸人不大待见。
穆长宁又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妇人道:“那几具尸体当然是被联手制服后烧为灰烬了,只是那几个被凶尸咬伤的修士,我们却没办法给他们除去尸毒,只得先将他们都捆绑起来,可眼看着那几人越来越狂化,渐渐失去理智,眼看着都要挣脱开原本的束缚了……”
穆长宁微微一愣,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难不成,你们连带着他们一并给解决了?”
碰上这种情况,若说实在不得已,为了不让这几个被尸毒侵害的修士继续连累到其他不相干的人,大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完全在情理之中。
“本来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妇人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道:“不过,大约是他们命不该绝吧,那日也是巧,来了一位身着青衣的金丹前辈,将他们的尸毒都给解了。”
说起这位前辈,妇人的眼中异彩连连,“这位前辈虽说看着为人清冷,不大好亲近,实则却是古道热肠。不仅容貌俊秀,玉树临风,风姿卓绝,而且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穆长宁听着面色有些古怪,听妇人的描述,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像师兄呢?
“不知这位前辈可有留下姓名?”穆长宁复又问道。
妇人嗔她一眼,道:“前辈来去匆匆,哪里来得及留下姓名?但前辈的风姿,还仿佛近在眼前……”
穆长宁微微抽动嘴角,那妇人又说道:“那日前辈给人解了毒之后,便向那赶尸人询问了一些事,然后便踏着一柄雪白的剑走远了。”
雪白的剑?
莫非是冰晶龙吟剑?
穆长宁心中一动,原先的三分猜测,如今起码有了七八分。
这些年没有任何有关师兄的消息,没想到师兄也来过这个边陲小镇。
穆长宁点头谢过妇人,走到城门口,那赶尸人还在继续赶着尸一步步朝北去。
她祭出鲛绡帕飞至赶尸人面前,原先收敛的修为此刻尽数外放。
赶尸人只是筑基修士,穆长宁到他面前,他轻易便感觉到了来自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微微一顿之后忙上前两步:“见过前辈。”
穆长宁点点头,笑问道:“小友这是赶尸上哪去呢?”
赶尸人心中有些愕然。
他们这一行,其实还是挺不受欢迎的,往日里若是被什么人碰上了,人家尽量都绕道走了,哪有这样上前询问去向的?
但面对金丹修士,赶尸人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落叶归根,晚辈是将这些尸体带回他们原本的所在地,这些尸体自会认路。”
穆长宁瞥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十数具尸体,这些尸体新旧不一,没了赶尸人的领导,此刻全部安安静静地停在了路边。
“我听说前段时间,小友赶尸之时出了点意外,有几具凶尸不受控制跑出来了?”
赶尸人微怔,面露苦色,“……是。”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穆长宁,“前辈,那次只是个意外,晚辈也没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友不必紧张,我只是向你打听些事。”穆长宁出声宽慰,取出一只储物袋递了过去。
那储物袋里全是灵石,赶尸人愣了愣也伸手接过:“前辈想问什么?”
“那日有位青衣白剑的修士路过,小友可有印象?”
赶尸人恭声道:“是,幸亏有那位前辈在,才没有酿成大事故,晚辈感激不尽。”
“他人去哪了,小友可知?”
“这……”赶尸人有些犹豫。
穆长宁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位应当是我的一位故交,小友但说无妨。”
赶尸人这便如实答道:“那位前辈查看了一下几具凶尸,然后便向晚辈询问了这几具凶尸的来源。那凶尸原是离此地西北向八百多里的一座尸山上的,那尸山也被人称作乱尸岗,那里平日无人问津,晚辈有一次经过,见那几具凶尸尚未腐烂,便顺道将之一起纳入了尸队中,没想到这才走了几百里,居然就尸变了!”
这种尸变了的凶尸往往不听使唤,喜欢人类的血气,不过赶尸人身上肯定是带有辟邪之物的,凶尸本能地不会朝赶尸人下手,便选择了那个小镇中的人。
而且这些凶尸的尸毒很厉害,传染性又强,死前怨念定然极大,那么,凶死的可能就极大。
赶尸人道:“那位前辈问过这些之后便走了,晚辈看他神色凝重,也许是去尸山了……”
穆长宁心道,按着师兄的性子,若是碰上这种情况,肯定是要去查个究竟的。
她点头笑道:“多谢小友告知。”
穆长宁祭出鲛绡帕便向西北向而去,赶尸人遥遥望了眼,重新拿出铜铃,口中念着繁杂的语调,混着铜铃沉重的声响,领着尸队一步一步往前走。
尸山在八百里开外,穆长宁本来也没有具体的方向目标,如今有了点慕衍的消息,她顺道去找找师兄也无所谓。
八百里的距离对于结丹修士而言并不算长,穆长宁很快就赶到了乱尸岗附近,遥遥便感受到一股沉沉的死气,遍布怨戾之气。整座尸山就像是一具庞大的干尸,卧在山谷里,周围阴风阵阵,一股寒气无端地从背脊缓缓升起。
“果然阴气很重啊……”穆长宁喃喃念道,贴着地面飞行。
这座尸山有些许小名气,她也曾听说过,据传言这里曾经是一个古战场,死过很多人,那里的土是浸了血的暗红色,满地都是碎尸肉块,随便一铲子下去都能挖出一块骨头。
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便刮起阴风,其间鬼哭狼嚎,黑影重重,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钻出来飘荡。
是以这个地方,往日里是根本没人会来的。
尸山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形成迷瘴飘荡在山谷间。
穆长宁刚刚落地,便有些难耐地屏息,随手结了个结界,往这乱尸岗内走去。
脚下踩的泥土潮湿松软,她知道,这面上的一层根本就不是土,而是已经腐烂了肉,所以总让人觉得黏腻腻的,时不时还会有乱七八糟的小虫子从土里钻出来。
穆长宁自己就有养各式各样的蛊虫,此刻见到这些尸虫也没什么大感觉,只是才走了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有阵法的残留痕迹,还有明显的打斗迹象,因为乱尸岗无人涉足,这些痕迹还保留地很完整,而且看样子似乎就发生在最近。
谁在这里打斗?
难不成是师兄?
穆长宁看了一圈,那阵法残留极模糊,她琢磨了半晌,隐约看出来似乎是个聚阴阵,正如那赶尸人所说,这里多了许多新鲜的尸体,而这些尸体生前多为修士,此刻却只剩了一层干巴巴的皮贴在了骨头上。
都是被吸干了精血而亡的。
很显然,有人在此处作恶,抓来了这些修士,吸食他们的精血。
现场的打斗痕迹相当剧烈,看得出来这几乎就是一边倒,而在某些石块山壁上还能看到被凌厉剑气划出的深刻印记,穆长宁紧紧拧起眉。
如果说在这场打斗中,执剑的一方是师兄,那他现在在哪里?从现场痕迹来看,他还是处在下风的。
穆长宁捻了捻手指,没再有其他的发现,倒是这里的走尸在感觉到周围的动静之后,一个个有了异动,甩着缺胳膊少腿的身体朝她扑过来。
穆长宁已经是结丹修士,何须再惧怕这些走尸,她根本不用做其他的,只需在周身覆上一层薄薄的混沌阳火,奇火的威力足以给这些走尸一定威慑,让它们不敢靠近。
没有其他收获,穆长宁正准备离开,因为修炼了灵域而更加敏锐的直觉让她刹那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取出了隐灵符贴在身上,又全数收敛周身气息。
这隐灵符是慕菲菲所制,属于五阶上品灵符。慕菲菲的制符本领完全得到明华真君的亲传,这符贴上后,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人用神识也扫不出来。
穆长宁万幸自己做了这准备,因为下一刻便来了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后期的魔修。
只是在看到那个元婴修士之时,她不由瞪大了双眼。
白衣墨发,温文尔雅,唇畔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看上去风度翩翩。
这个人,竟是当初她和宫无忧在极阴之地的鬼城之中遇上的鬼修烛风!
明明那个时候在极阴之地,烛风都还只有金丹大圆满,怎么如今到了外界后,他却进阶了元婴?
一个元婴鬼修?
穆长宁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只静立在原地无声无息。
烛风身边的那位是个魔修,看他对烛风毕恭毕敬的模样,穆长宁意识到一个问题。
也许烛风生前原本就是个魔修,毕竟极阴之地在魔域,能被吸入那里的魂魄,是魔修的可能性极大,而且烛风很可能跟天魔宫有点关系,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谁有能力拿得出能够让一个鬼修在阳间进阶至元婴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