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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鞭飞舞,血花四溅。刘备气冲牛斗,督邮鬼哭狼嚎。

督邮随从人役见此情状,皆都吓得呆了,并无一人敢上前解劝。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只听门口喧嚷,却是云长、翼德二人自郊外练功回来,在衙中遍寻兄长不见,一同寻到馆驿中来。

关羽叫道:兄长建许多大功,仅得县尉微职,反被此等贪墨污吏侮辱,不如一刀杀了。

说着大步上前,将那督邮揪在当堂,放倒平地,抬脚踩住胸口,自肋下拔出刀来。

张飞跟着大叫:此等害民贼,不打死等甚!

双手指东打西,将那些督邮随从打得鼻青脸肿,无力近前。督邮被关公踩在地上,耳中闻此恶语,更是魂飞魄散,不住口地呼叫饶命。

刘备尽力打了半天,已消了胸中恶气,示意二弟云长放了督邮,又从怀中掏出印绶,挂在督邮脖子上,用鞭杆敲着他的脑门,一字一句训斥道:据你这等行为,才是不折不扣的害民贼,反来诬陷别人。若依我二弟之意,本应将你杀却,又恐连累了一县百姓。我今日弃这微官而去,你有本事就来缉拿。

又让翼德放了县吏,复以捆县吏之绳缚了督邮,绑在院中柳树之上。

那督邮不能回言,原来连打带吓,早已昏晕过去。

刘备遂与二弟返回县衙,收拾行李马匹,三骑马竟出县城北门而去。那被殴县吏自忖闻喜县不可久留,也带领家眷,另投他处去了。

督邮被刘备一顿毒打,又被云长踩伤了胸肋,连伤带吓,直在闻喜县中养了三日伤,才勉强爬起回到定州,向定州太守叙述刘备反状,免不得添加些油醋。

太守亦知督邮贪鄙,不得不做个样子,当下申文省府,重事轻报。省府览报,亦知刘备是个清官,只发下令牌差人捕捉,却未上报朝廷。

刘备三人不敢返乡,于是前往代州,投奔太守刘恢。

刘恢念及同宗之谊,将三人留匿家中。

其后不久,黄巾余党复起,又有渔阳张举、张纯造反,河北再次大乱。告急奏章上达朝廷,灵帝遂诏令幽州牧刘虞,领兵往渔阳征张举、张纯。

刘恢见到朝廷邸报,以为时机到来,遂亲写书信,推荐刘备等三兄弟往见刘虞,说明三人身份本领,并叙说前日所立战功。

刘虞见是刘氏宗亲,欣然收纳,并令刘备为都尉,引兵直抵渔阳,与贼兵大战。

两兵相遇,未曾交锋,胜败已分。张纯因为凶暴不仁,致使帐下头目哗变,刺杀张纯,并将其首级纳献玄德,率众来降。

张举见大势已去,只得自缢而死,至此渔阳尽平。

刘虞表奏刘备大功,又为其解说前番怒鞭督邮,确实事出有因,并非对抗朝廷。朝廷准奏,于是下诏赦免刘备前番罪过,除任为下密县丞;其后继任高唐尉、高唐令。

画外音:刘备因靠汉室宗亲名号,又屡被刘恢、刘虞等皇族大员庇护,复依自身平灭黄巾军功,终将怒鞭督邮罪过轻轻掩盖,并被封官。刘备复携二弟上任,只待时来运转。谁料承平不久,官军陆续撤去,冀青兖幽各地黄巾盗贼复发,再次侵略州府郡县。

高唐县粮少兵寡,被黄巾军一夜攻破。刘备与关张二弟仗着武艺绝伦,这才杀出重围。三人商量一番,无计可施,只得投奔冀州刺史公孙瓒。

公孙瓒看在同窗份上,极力表奏刘备为别部司马,兼守平原县令。大将军何进正要竭力拉拢公孙瓒等这些地方刺史为己所用,自然照准施行。

自此之后,刘备与关羽、张飞在平原县暂时立足。

兵家派掌门左慈闻说刘备到了平原,遂带赵云下山,至平原县衙,尽心尽力,指点三兄弟刀矛武艺。刘备对武艺之事不十分上心,关、张二人武艺却于此间得以精进。

镜头转换,按下江湖,复说朝堂。

黄巾军陆续得以平定,灵帝以为天下无事,于是在厚封黄甫嵩、朱隽、卢植等人之后,复又夺其军权,闲置不用。十常侍由此再次得势,并与大将军何进分庭抗礼。

朝廷忙于党争,黄巾余党便就乘机复起,犹如星火燎原。时有张燕号称黑山贼,据住青兖二州,竟有百万之众,地方刺史及太守不能复制。

中平五年,郭太于西河白波谷起事,攻略太原、河东两郡。与此同时,汝南郡葛陂黄巾军再起,攻没郡县。由此各地报急文书如同雪片,报进京师洛阳。

朝廷闻报大惊,急派校尉鲍鸿为将,率军前往镇压。

鲍鸿志大才疏,与黄巾军战于葛陂,只经一战便大败亏输,狼狈不堪逃回洛阳。灵帝闻报魂不附体,只得向阶下大臣问计。

班部中走出刘焉,向前拜奏:臣有一计,可灭除黄巾,保我汉家社稷长治久安。

字幕: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汉景帝四子鲁恭王刘余后裔,现任太常。

刘焉与侍中董扶交密,闻听董扶曾说益州有天子之气,心中已埋下不臣之念。今见皇帝询问平贼之计,遂趁此机会出班上书,慨然陈奏。其奏疏略云:

致今日黄巾之乱者,皆因各州府刺史、太守行贿买官,盘剥百姓,方使太平道邪教挑唆贫民,有隙可乘。而今之计,宜将各州郡刺史改为州牧,由宗室或重臣担任,使其拥有地方军政之权,则更易控制地方,进剿黄巾余部。又五斗米道张修起于巴郡,益州刺史郤俭趁机在益州大事聚敛,贪婪成风,遂养成贼势,不可复制。若依为臣之策,可诏拜大将军何进,总领天下兵马以卫京师;复令刘恢、刘岱、刘虞等,督率冀幽青兖四州;刘表、刘繇、刘宠等,镇守荆扬二州;微臣牧使益州汉中,以镇西南,天下不难定矣!伏望圣裁。

灵帝闻奏大喜:此乃公忠体国之策。准以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敕封阳城侯,命前往益州代天巡狩,逮捕郤俭,平灭张修五斗米道,整饬巴蜀吏治,即日起行。

刘焉领旨,志得意满,领了印信兵符,辞帝而行。

行至半途,却因黄巾遍地道路不通,只得暂驻荆州,派出探马,专侯消息。数月之后,闻报郗俭已被黄巾军首领马相杀死,马相竟于益州称帝。

复过几日,却有益州从事贾龙率部擒杀马相,遣使将其首级来献,并请刘焉随来使入驻益州。刘焉大喜,于是率军进入益州,正式就任益州牧,治所设于绵竹。

刘焉上任,即命贾龙为校尉,安抚收容逃叛,实行宽容恩惠之政,不复受朝廷之命。

画外音:“改史为牧”之策,导致朝廷放权于下,地方州牧诸侯自此拥兵自重,形成汉末割据局面。此后各地群雄互相攻击,逐鹿中原,开启军阀混战序幕,并为三国分立种因。前汉景帝时七国之乱前鉴不远,灵帝再蹈覆辙,宁不可叹!

镜头转换,中平四年,洛阳皇宫。

灵帝设朝升殿,命黄门官高声宣布: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将军许凉、假司马伍宕一同出班,拜于阶下。

许凉奏道:臣禀陛下,近有终南山善望气之人名唤南华子游于洛阳,认为京师会有大兵,两宫流血。其言有因,万岁不可不妨。

灵帝即问:如何防范?

伍宕趁机奏道:此事容易。《太公六韬》有云,自古天子亲将兵事,可以威镇四方。陛下何不效武王之行,登坛拜将,亲授大将军印于何进,以示演武于天下?

灵帝:准奏。诏令何进大发四方兵马,筑坛讲武于平乐观下。

何进受诏领命,遂令胞弟车骑将军何苗,率人在平乐观前修建一个大坛,上立十二层五彩华盖,十丈高;大坛的东北再建小坛,立九层华盖,九丈高。两坛之间横列步兵、骑士数万人,结营为阵。布置完毕,遂请天子驾临,讲武天下。

灵帝亲自出宫,检阅步骑军伍,然后登临大坛,驻陛大华盖之下。

何进却登东北小坛,停驻小华盖之下。

灵帝诏命:拜何进为大将军,命掌玺官将大将军印捧至小坛,赐授何进。

何进跪受,在小坛上与灵帝遥相答礼。讲武礼毕,灵帝下坛,身披甲马,自称“无上将军”,绕阵三圈而还,诏令何进率领全军驻扎于平乐观双坛之下。

由此天下无人不知大将军何进威权之重,满朝文武亦尽皆景仰。

那十常侍见何进一门势大,岂肯干休?急忙联手密奏灵帝:陛下,今将大将军印绶赐予何进,小心前朝霍光揽政故事重演。前车之鉴不远,望陛下思之。

灵帝耳软,闻奏心活,于是问道:若依卿等之计,却当如何?

张让:诏命既下,不可出尔反尔。只需设立西园八尉,以分其权可也。

灵帝当即诏命:加强西园防卫,设立八部校尉。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蹇硕命为元帅,督率司隶校尉以下所有将校。虽大将军何进,在京师亦受统领。

十常侍闻诏,无不欢喜。大将军何进闻诏,却似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又如芒刺在背。于是召集心腹将领计议,要趁此机会尽除阉宦,绝此宫庭大患。

却不知十常侍在朝中耳目极多,大将军府计议未定,早有人报与蹇硕。

蹇硕初掌兵权,不知八部校尉其心若何,闻信不由恐慌,急找张让等商议对策。

十常侍皆说:必将何进调出京师,方可免受其害,然后徐徐图之。

计议已定,便入宫共奏灵帝:现有西凉边章、韩遂聚众谋反,非大将军亲征不可。

汉灵帝准奏,次日升朝,即下诏旨:赏赐何进兵车百辆,虎贲斧钺仪仗,择日出兵。

何进知是十常侍阴谋,于是奏道:今山东黄巾复起,是为心腹大患,重于西凉之祸。臣请派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东击徐、兖二州。平叛得胜回师,方可出兵西征。

灵帝见其证论凿凿,只得准奏,即遣袁绍领兵出京而去。

袁绍虽为西园校尉,隶属蹇硕统辖,但同何进暗通款曲。此时得了兵权,辞帝出京,却依何进之嘱并未远赴徐、兖二州,离京不远即将兵营扎住,以观京城动静。

只因接连经历连串内忧外患,灵帝殚精竭虑,堪堪病重,长卧不起。

大将军何进见此情状,急率太傅袁傀等公卿大臣进宫,请立太子皇嗣。

灵帝现有二子,何皇后生大皇子刘辩,王美人生二皇子刘协。灵帝因王美人之故宠爱刘协,本欲废长立幼,但此时病重难保,见何进率众逼宫,只得装聋作哑不答。

众卿见此,只得退出。灵帝立召蹇硕入内,唤至榻前嘱道:朕命恐不久矣。何进如今见逼如此,我死之后,其必生乱。卿既掌西园八尉,可见机除去何进,拥立刘协为帝。

蹇硕奉命而出,心下疑惧不安,遂寄书与中常侍赵忠:大将军何进兄弟执政专权,现与党人谋划诛杀先帝左右,欲尽灭常侍中宦,因我统领禁兵,故犹豫不决。公掌禁门锁钥,现应把上阁关闭,急捕杀之,以保我等身家性命。

赵忠得书不决,来与中常侍郭胜商议。

郭胜本与何进同郡,劝赵忠休要依从蹇硕计策,止其行动;转身出宫,便把蹇硕写给赵忠密信偷偷交给何进。

何进得信,抢先动手,急使黄门令逮捕蹇硕,将其斩杀,夺其兵符。自此之后,西园八尉的实际兵权已大半落入何进手中,灵帝虽有耳闻,却已无力回天。

来年春天,灵帝病体转重,堪堪不支。

灵帝之母董太后眼见儿子病重难起,深怕何氏一族得势,自家外戚必将万劫不复。遂趁皇长子刘辩不在宫中,常劝灵帝,速立刘协为太子。

灵帝因怀念王美人之故,心中亦偏爱刘协,今被生母屡次催迫,便欲立之为储,只为大将军何进权重,生怕变生肘腋,左右为难,不能决断。

当时宫中遂分为两派,何后与国舅何进欲立刘辩,中常侍张让及董太后欲立刘协,明争暗斗,已然势成水火。

何皇后见皇帝朝夕不保,已知情况紧急,连忙派人请玄都观史子眇进宫,询问皇子刘辩近况,委其随时送皇子进宫,做好继承皇位的准备。

史子眇也知灵帝大限将至,即刻奉命,辞别皇后回至玄都观。于是连夜写了两封手书,唤过大弟子臧霸:你持此书,速骑快马前往襄阳,到南漳水镜庄上,分别寄给你师叔祖司马徽及师弟胡车儿,催请史侯刘辩启程返京,继承大位。事关国家大计,不可迟误。

臧霸得了师父之命,即刻登程而去。

字幕:臧霸又名奴寇,字宣高,泰山郡华县人。父名臧戒,原为华县衙中狱掾。

镜头闪回,叙述臧霸身世。

臧霸父亲臧戒生性耿直,据守律法,不畏权暴。一次县中有恶徒当街杀人,被捕入监,正该臧戒当值羁押,只待问明罪状后申报省府,秋后问斩。

恶徒家属便持重金进京,买通中常侍蹇硕,同时贿赂泰山郡守。

蹇硕受其重金,一纸手书寄到泰山府衙,嘱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泰山郡太守既受恶徒家人钱财,乐得顺水推舟,即判恶徒乃系斗殴误伤人命,私行卖放。

那恶徒得了家人口信,在狱中愈发猖狂,肆意将狱卒人等言语挑逗凌辱。

臧戒不忿,仗胸中一时义气,就在狱中将凶犯刺杀,提着人头,直上公堂领罪。

太守大怒,令人收押臧戒在衙,苦打一顿,强行画了供词,钉了二十斤长枷,准备将其押送郡府备罪。

臧霸时年十八岁,闻说父亲蒙冤获罪,遂召集家中食客十数人,前往华县西山官道上埋伏,半路上将父亲救出,并杀死亲自押送太守。

当时押送役卒百余人,惧怕臧霸健勇,避而窜逃,竟无一人敢掠其锋芒。

臧霸由此孝勇名闻乡野,此后与父亲逃亡东海郡,混迹于渔民之间。

后逢黄巾之乱,臧霸从属徐州牧陶谦破贼,因有军功赦罪,并拜为骑都尉。

再后因朝廷下诏,考核沙汰因军功授职官吏,臧霸无钱贿赂督邮,受到逼勒,就走刘备路子,将督邮及其人役打得屁滚尿流。

臧霸知道此事不了,又恐连累州牧陶谦,遂自行投首,到京城有司领罪。有司问明罪状,依律问了斩刑,因臧霸身为武官,遂将情状申报大将军府,待批文回复即可行刑。

大将军何进见了呈文,忽然来了兴致,命将人犯提到将军府亲审。

因见臧霸雄壮不屈气概非凡,又兼那被臧霸殴打过的督邮因他事已被革职,遂即卖个人情,将臧霸当场释放,并命其到城外玄都观拜史道长为师,护卫皇子刘辩。

史子眇见臧霸是个可教之材,遂于十年间悉心调教,终致武艺大成。

闪回结束。一骑绝尘,离了洛阳,兼程驰往襄阳。

臧霸直到南漳县水镜庄园,见到水镜先生,呈递师父书信,说明来意。

司马徽得书,细细看了,即命家人:到山上白马洞中,唤来史侯少爷。命我徒胡车儿,收拾史侯个人用物行李,一并下山来家。

家人应声,出庄去了。臧霸欲以师门之礼拜见师祖,却见座中还有两人,遂有些沉吟难决。司马徽笑道:臧霸不需沉吟猜疑,此二位却非旁人。

手指坐在左首老者:此位即是你师父好友,又是尚书卢植刎颈之交,名满天下。原东观校书议郎,蔡邕大人是也。今日是来践你师父十年之约,要送史侯进京。

又指右首座间束发青年,作道家装扮者:此位乃是颖川徐庶,字元直,不但学识非凡,而且剑术精通,大有侠义之风,是我忘年挚友。你为史子眇之徒,可以晚辈之礼见过。

臧霸惊喜非常,向二人倒地跪拜:小子粗陋无文,今日得见高贤,幸何如之。

蔡邕、徐庶见臧霸英雄气概,不敢小视,各自离座还礼。

水镜先生大喜,令家人整治酒饭,众人依次落座。稍倾,家人引领史侯和胡车儿到来,先拜见师尊司马徽,再与蔡邕、徐庶、臧霸依次见礼。

水镜指着臧霸,对胡车儿笑道:胡车儿,你跟我十年,倒沾了一个大大便宜。你的武艺是我所授,臧霸枪法却是我师侄史子眇所传。如此说来,臧霸还要称你为师叔。

胡车儿笑道:弟子不敢。臧将军曾任徐州骑都尉,胡车儿只是草莽白身,怎敢僭越?出得本门,当以兄弟相论。

臧霸坚持以晚辈之礼拜见,胡车儿扭泥不受,赶忙大礼相还,众人皆笑。

蔡邕见史侯意气风发,神光内敛,全然不是当年稚童模样,不由心下大慰,慨然叹道:史侯跟随水镜先生,十年调教錾金琢玉,已然气度恢宏,迥异常人。水镜兄穷尽精力,呕心沥血,造就一代圣主,此乃汉室大幸,请受蔡邕敬酒三杯。

水镜先生:议郎大人为了汉室天下,冒死弹劾阉宦,一路遭人追杀之际还甘冒奇险,将史侯不远千里送来我水镜山庄,这才是大义凛然,山人敬佩不已。十年之期刚至,议郎大人不忘旧约,如期前来赴会,更是信义之士,虽古之侠士不及。本门承六祖张良先师之瞩,以共扶汉室为本分,义所当为,不敢受议郎大人之敬。

当夜群雄毕集水镜山庄,宾主尽欢而散。

次日一早,蔡邕向水镜先生请辞,护卫史侯上路。

司马徽将史侯唤入密室,肃容嘱道:你师父遣臧霸接你回京,定是皇帝病危,宫中将生大变。你亲舅大将军何进,必定是要立你为帝;而你父皇偏爱刘协,十常侍秉承上意,定全力主张拥立刘协。而今汉室倾危,大乱之兆已显,无论你与刘协何人得立,都将为权宦所挟,不得自由,甚至稍露锋芒即有废立之虞,性命之险。

史侯:既是如此,我便不回去罢。情愿在此隐居,伺候师叔祖终生。

司马徽:你身负江山神稷之重,此生不能享此清闲也。你听我言,此次回宫,只须记住八字,“藏锋露拙,待时而飞”。此后若至国事危不可解,或欲恢复中原之时,休忘山上白马洞中通蜀秘道,切记切记。

史侯再拜受教,从此改回本名刘辩,出门上马,随恩师蔡邕而行。

徐庶见蔡邕去了,也要告辞,水镜留住,此后常居白马洞中,参研兵法机要。

镜头转换,按下水镜先生,复说蔡邕。

仍是十年前那三辆马车,离开襄水镜庄园,一路向北,直奔京都洛阳。

蔡邕与刘辩同乘一车,家眷及行李车辆随后。老家人蔡福已于三年前患病而亡,车旁护卫从人,换了蔡七、胡车儿和臧霸三人。

刘辩依晰见到往日途中玩伴蔡琰,见其已是亭亭玉立,迥非当年黄发垂髫模样。

蔡妻何氏早知皇子身份,宥于君臣男女大防,遂领女儿蔡琰遥遥万福,登车就驾,不再抛头露面。刘辩对蔡琰念念不已,又怕蔡邕看透心思,一路寡言少语。

蔡邕只道他离开水镜先生不免难舍,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

当晚到了宛城,众人寻找馆驿宿歇。次日清晨,蔡邕聚集众人,单独吩咐胡车儿道:此去洛阳不足五百里,一路平坦,只需三五日即达。老夫当年罢官且遭权阉追杀,若同尔等同往洛阳,一旦被阉党侦知,不免平地生波,且连累皇子。现有臧霸来接皇子,他有万夫之勇,又有你相助,我便无忧。咱们就此分道别过,你当尽力护卫皇子到京,其功不小。

胡车儿心中惊愕,转思言之有理,遂问道:可惜与大人相处日短,相别何急,不能朝夕台前奉教。不知大人要去何处安身,何时再能相见?

蔡邕答道:老夫一向隐居江南,今有老友十余年未见,离此不远,要去访他。

胡车儿:不知此公谓谁?

蔡邕:此人复姓诸葛,单字珪,字君贡,乃是琅琊郡阳都县望族,今官居泰山郡丞。其先祖诸葛丰,在元帝时曾任司隶校尉,世为汉臣。老夫前去访他,且有大事相商。

胡车儿听了,不便再问,只得拱手领命。蔡邕转身,又对刘辩叮嘱数语。

刘辩躬身领诺,不时扭头偷看蔡琰所乘马车,想到猝别在即,不禁两腮泪下。

蔡邕深知朝廷之争已到剑拔弩张之际,预料皇子刘辩此去凶险万分,也不说破,当下分车相赠,令胡车儿和臧霸护卫皇子先行;自己则命仆从收拾车仗,径向泰山郡进发。

刘辩别了蔡邕,在臧霸和胡车儿卫护之下向北而行。

走了不足三里,将至宛城北门,听得后面马蹄声响,却是蔡七赶来,上前约住车辆。

胡车儿:可是议郎大人忘了甚事,命你前来传话?

蔡七:非也。是奉小姐之命,见史侯说话。

刘辩在车内听的清楚,急伸手掀开车帘:小姐命你前来,有甚吩咐?

蔡七呈上一个锦盒,躬身答道:只因皇子走的慌促,小姐未曾话别,甚是悲伤。今命小人以此锦盒相赠,愿皇子平安终世。盒内是何物什,小人却是不知。

说毕飞身上马,又往来路去了。

刘辩命令车驾继续前行,自车中打开锦盒看时,却是用绢丝细细织就的一个同心结儿,翠红相间,鲜艳欲滴。

刘辩捧着同心结,想着是蔡琰小姐亲手所织,不由心驰神往,想起当年千里同行,今日相见无期,不由百感交集,一时痴绝。

蔡七打马奔回,赶上车仗,向小姐禀报备细,蔡琰默默不语,亦只是珠泪暗弹,免不得芳心可可,日夜牵挂而已。

蔡邕不知女儿心思,自领妻女家仆车仗,出了东门,直奔兖州泰山郡。

不则一日到了,寻到府衙,令蔡七敲门,使门人持自己名帖往内通报。

不一刻,听得院内脚步急促,诸葛珪快步趋出府外,口中连声叫着:一别十载,伯喈从何而来?稀客稀客,恕罪恕罪。

蔡邕迎上前去,与老友四手相握,一时噎住,眼中泪花闪烁,说不出话来。

诸葛珪也是激动不已,急将蔡邕一行让至府内正堂,即命家仆唤来二子,拜见伯父。

蔡邕闪目观其二子,见皆丰神俊朗,仪表非凡,不由大喜,便问台号名字。

诸葛珪笑道:某只得二男,长子诸葛瑾,字子瑜,十七岁;次子诸葛均,年方十岁。二子倒颇有机智薄才,只是未遇明师,耽误在家。蔡公若肯稍加指点,则其缘法不浅。

二子早闻蔡邕大名,口称世伯,以通家子侄之礼拜见。叙礼已毕,诸葛珪复又唤出续弦夫人,使与蔡邕相见,并嘱令安顿蔡夫人及爱女蔡琰行止居所。

诸葛夫人与蔡邕见礼寒暄,便将蔡夫人与女儿请进内宅,更衣梳容,香汤沐浴。

诸葛珪自与蔡邕重新叙礼,分宾主落座,令从人献茶,遂问:贤兄今从何来?

蔡邕面对莫逆老友,自然毫不隐讳,便将当年遭中常侍曹节陷害追杀,携家小避居江南吴会十年之事说了。皇子刘辩事情太过重大,则隐去不提。

诸葛珪慨叹一番,命令家人摆酒,兄弟二人痛饮一醉。三日之后,遂在府院邻近选了一块地皮,起造房屋,供蔡邕一家居住。

蔡邕大喜,手中薄有余财,此后便在泰山郡中住下,一面派蔡七不时打探京中动静。

镜头转换,按下蔡邕,复说皇子刘辩。

刘辩在胡车儿和臧霸护送之下,不一日来到洛阳,先到玄都观中,拜见尊师史子眇。

史子眇见徒儿平安到达,遂令臧霸夤夜前往大将军府,请何进前来观中,使与皇子相见。又举荐胡车儿、臧霸,使二人充作宫廷侍卫,以备朝夕保护皇子,无使有失。

何进应诺,即带刘辩及胡、臧二人回府,当夜秘密进宫,拜见何后,使其母子想见。

何后见儿子长大成人,且生得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不由又悲又喜,一把搂住,疼爱不足。当即安排于宫中别院住了,胡臧二人则在宫外校尉所当值,随叫随到。

中平六年夏四月,灵帝病笃。

消息传出宫外,何进闻知,急令袁绍连夜率兵回归京师;并召何颙、荀攸、郑泰等大臣三十余员入府,与众人商讨,将欲尽诛宦官。

众臣争吵喧嚷,终日并无定论。正踌躇未决之间,宫内使命已至,进院便即宣旨:天子已经驾崩,皇后宣大将军何进速速入宫,商定嗣君大事。

天使离府,厅内一片慌乱。何进遂问诸臣:天子已崩,皇后命我入宫,如其奈何?

群臣皆道:此时十常侍定然张网以待,大将军岂可自投虎口?

何进听了群臣议论,尚在犹疑。典军校尉曹操越众而起,扬声大叫道:大将军此时若不进宫,直等那十常侍立刘协为帝,我辈都是个死!

众臣:依你之计,当如之何?

曹操:今日之计,应率兵进宫,于先帝灵前先正君位,然后图贼,将军才得保全。

何进寻思再三,其意遂决,当众问道:谁敢与我正君讨贼?

话犹未了,座中一人挺身而出,慨然应道:某愿借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册立新君,尽诛阉竖,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众人观之,正是司隶校尉袁绍,刚刚奉命回京。

何进大喜,遂点御林军五千,交予袁绍,命其随己入宫。袁绍全身披挂,卫护大将军进入皇宫,自何皇后处簇拥出皇子刘辩,再到前殿灵帝柩前,扶立刘辩即位。

朝中百官见袁绍带了许多兵马立在殿外,哪个敢于违拗?于是尽皆见风使舵,簇拥刘辩登位,匍匐阶下,山呼参拜。

新帝登基大礼已毕,何进便下令道:胡车儿、臧霸二将何在?

胡、臧二人登殿施礼:末将在。

何进:你二人前往西园,尽收八尉兵符。若有抗命者,格杀勿论!

胡、臧:末将遵命!

于是各引五百甲士,闯入西园尉所,来收兵符。八尉中典军校尉曹操和中军校尉袁绍早已投入何国舅麾下,下军校尉鲍鸿、助军校尉赵融、佐军校尉淳于琼见机,立时呈缴兵符投降。只有左右军校尉原是蹇硕心腹,刚欲有所异动,早见寒光闪处,被胡车儿和臧霸一刀一个,割断气管而死。二尉禁军见首领已死,只得望风归顺,投靠新主。

胡、臧二人还至前殿,向大将军复命,交上兵符。

袁绍见此,由是进言:何不乘势尽诛十常侍,以靖朝纲?

何进想起自己一家富贵,皆自宦官手中得来,再次陷入犹豫,举棋未定。

正当前殿举行登基大典之时,后宫之中已经乱成一锅热粥。

中常侍张让因见刘辩继位,知道大事不好,聚齐一众同党,入内哭告何后:始初设谋陷害大将军者,只是蹇硕一人,不干臣等之事。今袁绍欲尽诛臣等,乞娘娘怜悯救命!

何太后妇人之心,又念及以后要凭张让等人之力,对付董太后家族势力,遂密传兄长何进入内,叮嘱道:我兄妹出身寒微,若非张让等人相助,焉能享此富贵?今蹇硕既已伏诛,我儿亦得承大统,宫内也需有人忠心相辅,何必斩尽杀绝?

何进闻此,无言可答。张让等人藏身屏幕之后,此时立刻出来,拜倒在何进面前:前者夺取大将军兵权,皆是蹇硕所为,实与我等无干。恳求大将军饶恕,我等誓愿效忠新帝、皇后并国舅大将军。若违此誓,必当死于刀箭之下!

说罢连连磕头,哭求甚哀。

何进本是个没主意的,何况自己一身权势皆自妹妹身上得来,自然一切大事但唯妹妹之命是从。又被十常侍痛哭哀告不已,当时心软,应诺放了张让人等。

于是走出内宫,来到大殿,对文武众官下令:蹇硕设谋害我,已经伏诛。其余张让等中常侍谨奉先帝,有功于国家社稷,不必妄加残害。

袁绍闻此,当堂劝谏:大将军不可。十常侍本为一体,此时若不斩草除根,待其养成气势反噬,来日必为丧身之本。

曹操随声附和,也进前劝道:司隶校尉之言是也。望大将军早作决断,趁此绝了自冲、质二帝以来,积累百年黄门阉宦之祸。

何进却道:今新帝登基,天下大事已定,不宜滥杀,有干天和。况我亲掌天下兵马及宫中禁军,此等阉人还能成甚祸患?公等再勿多言,明日我请皇帝登殿,对诸君再行封赏。

文武众官听大将军如此说,哄然皆退。

次日早朝,皇帝刘辩下诏:尊母何氏为太后,任命国舅何进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及宫中禁军,并参录尚书事,其余拥立新帝众臣,皆都封赐,等次有差。

镜头转换,按下国舅何进,复说灵帝生母董太后。

宫内变生顷刻,皇位归于刘辩,董太后怒气攻心,秘宣张让等中常侍入宫,计议道:那何进出身屠户,始初不是我抬举,他兄妹怎得今日富贵?今日他们违背先帝心愿,僭越皇帝宝位,内外臣僚又皆系其心腹,以后怎容得我祖孙?何进今日虽听贱人之言放过你等,岂能得保来日不反目相害?你等有何计策,当速速奏来。

张让早就成竹在胸,当即跪伏于地奏道:娘娘是先帝生身之母,非那何皇后可比。如今新帝止有十四岁,尚未成年。娘娘可效法前朝吕太后临朝垂帘听政,再封皇子协为王,复令国舅董重掌握军权,以制衡何进;并重用臣等以控内宫,则大事可图也。

董太后听罢大喜,即依张让之计,议罢而散。

次日少帝刘辩设朝,众官刚刚到齐,排班未毕。张让等十常侍忽然簇拥董太后上殿,宣布临朝称制,效前朝吕太后故事,垂帘听政。

合当凑巧,适逢当日何进在府中有事,并未上朝,于是众臣群龙无首,只得俯首听命。太后即令少帝降旨,封皇子刘协为陈留王,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等中常侍共预朝政。

刘辩知是十常侍诡计,欲待抗争,忽然想起水镜先生所嘱“藏锋露拙,待时而飞”八字。又转思自己继位,敕封兄弟刘协为王亦是份内之事,于理于法并无差误之处,也就依照祖母之命下诏。但只将董重与张让等封以虚职,并无实权。

早有心腹内侍,将前殿发生之事报入内宫,禀于何太后知道。

何后听说董太后专权,又封刘协为王,以为儿子受其胁迫,恼将上来,即刻登殿入朝,并当场以少帝生母身份,宣布垂帘摄政。

由是少帝在前,二后垂帘在后,便为一大奇事。何后不懂政事,惟知每事与董后掣肘,不让董后得遂心愿即可。及至下朝回宫,二后在路上竟然相指对骂,互不相服。

董太后仗着身系灵帝生母,当着众臣将何后出身揭出,骂得体无完肤。(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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