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在邺城呆了两天后,便决定要动身返回汉南国去了。
虽然袁熙挽留其多呆些时日,但刘协拜谢道:“多谢陛下好意,我这一路上,在邺城里面,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东西了。”
“相比之下,汉南那边却是事事落在后面,我回去后,必当向汉南王报说晋国气象,让汉南也能稍微加快脚步。”
“汉南以南的南蛮,千百年来还未曾教化,如今汉南王想要打通去暹罗的道路,协也想帮着出份力。”
刘协说的汉南王,是指新登位的刘禅,彼时算算年纪,也不过五六岁,即使文有徐庶,武有关羽辅助,也不过是个毛孩子,哪会有这种清晰的想法。
袁熙猜测这些话,应该是刘备的遗命和想法,特地借刘协之口向自己说出,就是暗示汉南国并无意争锋中原,希望袁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对此袁熙也是心中暗叹,他对刘协道:“公还请带帮我带话,说无论何时何地,汉南需要援手,晋国都会竭尽全力,义不容辞。”
刘协深深一拜道:“那我就替汉南王谢过陛下了。”
袁熙送刘协车队到了邺城门口,刘协下车和袁熙拜别,便上了马车,旁边伏寿上来盈盈一礼,说道
“大王救命之恩,妾铭记在心,可惜无以为报,今日一别,山高水长,相见无期,愿大王心想事成。”
袁熙肃容道:“夫人英雄不让须眉,就此别过,一路平安。”
伏寿敛衽还礼,跟着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启程,出了邺城,往远方而去。
袁熙望着车队扬起的滚滚沙尘,心道尘世纷纷,这对夫妇经历了无数惊心动魄,生离死别,如今能够安度余生,脱离这尘世凶恶的旋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汉南之事,袁熙并不觉得是需要自己长远考虑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未来迟早有一天,汉南会重归华夏,在此之前,自己只要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将晋国的足迹遍布海外,提前面对大航海时代的到来。
他坐上马车回城,直接去了诸葛亮官邸。
诸葛亮见袁熙到来,连忙出来迎接,袁熙拉着他的手道:“丞相这些日子辛苦了,过几日我便要去江东巡视,同时寻找建立港口的地点,一来一去可能要大半年,邺城这边就交给丞相了。”
诸葛亮连忙拜道:“陛下放心,臣必然谨慎行事。”
他心道自己这个主公还真是异类,别的主公有了这么大的疆域,面对其中的无数事务,肯定要每天事必躬亲,忙得睡不着觉。
但袁熙却采用了丞相开府的法子,让沮授诸葛亮陆逊等人各管数州事务,化繁为简,这样袁熙可以随时离开,而不怕耽搁政务。
诸葛亮觉得这种做法,是袁熙是刻意为之的,其似乎在隐隐约约接近易经中所说的群龙无首,天下大吉的做法。
君主如群龙之首,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从不存在,这似乎和千百年来君王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偏偏目前晋国却不怎么受影响,反而是蒸蒸日上,生机蓬勃。
诸葛亮不禁感叹,自己在主公这边,想要学习看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许真如谶语所说,主公能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吧。
他开口道:“主公离开的这些日子,曹魏那边兴兵的可能性不大,但北地那边要是鲜卑入侵,以谁为主”
袁熙知道诸葛亮倒是很明白,这种事情沮授和诸葛亮都是谋士,必须要分个主次,不然打起仗来军令传达便不顺畅。
他想了想,说道:“子龙身为大将军,有北地戍边之责,我会让暂时驻扎在易京,负责冀州幽州的兵力调动,诸将听他号令调动。”
“你和公与暂时不需要亲自出征,若有子龙挡不住的时候,由他决定从哪里调兵增援。”
诸葛亮听了,连忙答应,就听袁熙笑道:“说实在的,我觉得丞相搞内政的本事,比打仗也毫不逊色。”
“接下来的冀州会试着发行银子代替铜币,丞相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就足以青史留名。”
诸葛亮都一一答应下来,袁熙想了想,说道:“过几日我便动身,但有句话我憋了一年多,却一直不好向丞相说。”
“但是考虑到那位拖的年龄也不小了,所以我只能厚颜和丞相提几句。”
诸葛亮一头雾水,等袁熙说了几句话后,方才明白事情始末,吃惊道:“这,这怎么可以”
“袁氏女郎身份摆在那里,怎么可以给亮做妾”
袁熙叹道:“身份倒不是问题,关键是那位认准了丞相,我要是强要她嫁给别人,只怕她要恨我一辈子。”
“这姑娘脑子很轴,当日看到丞相后,便不改主意,现在算算都三四年了,马上就到二九之龄了,而且看样子还会等下去。”
“我倒也不是强逼丞相,只是受皇后之托把话带到,至于丞相是让她等下去,或是直接拒绝,我便都不管了,皇后交代的这事,实在是不好交差。”
诸葛亮也苦笑起来,“亮何德何能,让贵女如此惦记,我自负有些智谋,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袁熙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诸葛亮肩膀道:“孔明啊,你德才兼备,但其中最为关键的,还是仪表太过出众了,结果让人家思念至今啊。”
“就像我也是一样,靠着一张还算过的去的面皮,前些年也是惹了了不少风流债,最后还不是被迫偿还”
“人生在世,大丈夫多些妻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是能说服黄夫人啊。”
诸葛亮听了更是无奈,忍不住抱怨道:“主公也没有全还吧”
“我记得主公一直躲着那位清河公主,结果人家跑到朝鲜半岛去投奔曹侯去了,主公就让她待在那边一辈子”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袁熙脸上一僵,咳嗽道:“孔明啊,我还以为你忠厚老实,没想到你也会揭人的短啊。”
诸葛亮见袁熙吃瘪,面上微露得色,“主公本来是个洒脱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头痛”
“如今曹魏威胁并不大,且上一代的恩怨已经被主公终结,主公在担心什么”
袁熙气急败坏,“那丞相不一样,又在担心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忍不住相对苦笑起来,真是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啊。
与此同时,汉东郡曹县,曹晴正搓着手,抱怨道:“怎么这个时候天气变这么凉了。”
一旁的曹昂微笑道:“据本地人说,北地这几年确实比以前要冷一些。”
“去岁风雪就很厉害,而且都是眨眼猝起,不及时应对的话,牲畜乃至人都会被冻死。”
“这里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关外了,这也是为什么关外胡人频繁南下的原因,过冬食物都没有,自然要出去抢掠。”
“不过好在北面高句丽归降,关外和汉东之间有了缓冲。”
“而且最关键的是,大王让田将军派了工匠,去关外东鲜卑素利处,教给当地人如何挖地穴保暖。”
“这种半埋在地下的房子,只要通过木制架梁支撑,就能开辟不小的空间,且远比地上帐篷暖和,让人和牲畜能够应对暴风雪。”
曹晴愤愤道:“让他们全冻死不就好了,要是他们吃饱了饭,不还是会南下劫掠”
“我看那个凶虎,脑子就是有病!”
曹昂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因为某些原因,对那位晋王至今相当仇视,不由苦笑道:“不,这正说明了大王的高明之处。”
“只要能活下去,谁还想打仗,若是关外胡人能另辟蹊径,找到一条新的生存之路,边塞说不定能长久和平,这可是好事。”
“毕竟鲜卑数百万人,真要和晋国打起来,两边会死多少人,谁也不敢说,受难的最后还是贫苦边民百姓。”
曹晴撅着嘴,“阿兄说的都对,要是大哥做了魏王,魏国岂能变成现在这样子”
“阿兄不会后悔吗”
曹昂淡淡道:“有什么好后悔的,不从魏国走出来,也看不到这些新气象。”
“小妹,说实在的,晋王的格局,要比阿父大啊。”
“中原在他治下,对万民来说,也是件好事,你应该也知道阿父在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吧。”
曹晴无言以对,哼哼道:“非议阿父,是为不孝!”
曹昂无奈,岔开话题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准备就这么过下去”
曹晴怒道:“不用阿兄管,我现在这样就挺好!”
曹昂一直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得道:“好好好,随你。”
“对了,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今岁曹县的税都收上来了,我购置些皮毛山参,还有些地主送来的新罗婢。”
“这些我不打算留着,我分成了两份,一份你帮我带给蓟城的阿母。”
“至于剩下的,则是给大王的贺礼,你是亲自送去邺城,还是留在蓟城陪阿母,你自己决定。”
曹晴嘟囔道:“我去什么邺城,不去!”
曹昂道:“好好好,阿母那边,你总该去吧”
“我无法离开这里,只能托你帮我向阿母问好了。”
曹晴无法拒绝,只得答应下来,曹昂带着她去整理货物,心中却想自己这个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结才能解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