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荀攸掌管邺城校事府探子,他知道这口锅要自己来背,这也是钟繇找上他的缘故,钟繇看的很准,荀也需要一个机会,将自己和亲近曹植的荀家彻底割裂开来。
荀攸咬了咬牙,出声道:“此事不得不慎重,单凭我们两个,只怕是很难扛起之后的反噬来!”
“我自知元常之忠心,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元常是百官之首,也是众矢之的。”
“杨修他们嫉妒元常才智过人,常说元常必然谋反,此人言可畏,要是元常亲自出面去做,南面会被被人诬告谋反,对元常颇为不利啊。”
钟繇点头道:“我知道,这都是惯用手段了,嫉贤妒能,度量狭小之人,要是嫉妒对方才干,往往会凭空诬陷,先扣上辩驳不清的罪名,以浑水摸鱼。”
“我既然站在这个位置,自然要接受质疑,但也不能逃避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在的邺城,已经不能再内斗了,再斗下去,凶虎会真的把我们灭了!”
“不过此事却是犯忌讳,若是事败,我们两人确实撑不起来,但找的人多了,容易泄露事机,找到人少了,又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们需要找到关键的,能够办事的人。”
“所以我们需要一把刀,和一个执刀人。”
荀攸下意识道:“刀是谁,执刀人又是谁?”
钟繇缓缓道:“刀是许褚。”
荀攸惊讶道:“许褚?”
“他不是身受重伤,双腿尽废,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吗?”
“他现在还能做什么?”
钟繇慢悠悠道:“正因为他看上去废了,才不会被人提防。”
“而且他为明公做了那么多得罪的人事情,如今明公病重,最为害怕的就是他了。”
“大家都知道,三公子很是厌恶许褚,甚至还向明公告发许褚贪酷,当然,这也是因为许褚私下为二公子做了不少事情。”
“许褚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和我们这派绑在一起,我们只要给他一块骨头,他自然会啃下去。”
荀攸说道:“元常从来没有看错过,那执刀人……”
钟繇说出了一个名字。
荀攸惊讶道:“是他?”
“不太可能吧,他这人很是淡泊,而且其年纪虽轻,但名声如日中天,怕是不会掺和到这里面的去啊。”
钟繇微笑道:“这点公达不用担心,我已经有所安排了,应该能说动他。”
“这件事情若非你我二人的身份不方便公然出手,我也不会找上他,但是既然做了,就要做绝。”
“眼下是大好机会,不管董昭是不是如我怀疑的那样,起码他现在不在邺城,即使他有多少手段,眼下也无法使出来,是我们如今最好的时机!”
“只要将杨修丁仪丁廙那些人铲除,朝中便无人敢为三公子说话了!”
“若明公醒不过来,便直接扶植二公子上位,要是明公醒了,木已成舟,大敌当前,他也只能尽快选择立二公子以稳定人心!”
荀攸深以为然,他和钟繇商量完几件紧要事情,临分别时,荀攸还是忍不住道:“元常,为什么你做事不留后路?”
“你不怕像许褚那样,把人都得罪光了吗?”
“要知道你做的这么绝,只怕其他家族,也有不少人在暗暗戒备你啊。”
钟繇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而是缓缓道:“公达,我的志向,是做萧何。”
“天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明公却是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曹氏在一天,我钟氏便会对曹氏尽忠。”
“也只有主公能明白我,也只有主公能让我一展所长,所以为了曹氏天下,我会做任何事情。”
荀攸看钟繇走了出去,心中默然不语,心道明公真的是病重昏迷吗?
有没有可能,他至今还在默默盯着城中?
这样的情况下,城内相斗的胜者,一定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吗?
许褚躺在竹榻上,虽然秋天天气寒凉,但也只有冰冷的竹榻,能让他焦躁不安的血液稍稍冷下来。
自从他上次差点死于战场,已经小半年了,虽然事后侥幸捞回一条性命,但如今他双腿俱断,已经是形同废人。
不仅如此,身体里面的几十颗钢珠钢钉,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让他日夜不能安寐,稍微行动坐卧,便牵动全身痛处,简直生不如死。
这几个月来,他从先前二百多斤的大汉,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浑身衣服在身上飘飘荡荡,如同一副骨头架子。
每每疼痛袭来,典韦竭力忍受的同时,就恨不得将当时那坑害自己的诸葛亮碎尸万段,这等大仇,自己一定要亲手去报!
然而许褚心里明白,自己这想法,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披挂上阵?
他手指用力,将竹榻边上的竹板捏得格格作响,他心里又恨又是恐惧,曹操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耳里,这让他惶惶不安。
能重用他的,也只有曹操,曹操要是死了,自己就和死人没有两样了!
他正长吁短叹,却有门卫进来,说相国府派人过来了,许褚一听,连忙支起身子,让门卫带人进来。
来人进来和许褚照面,许褚却是认得此人,其一直负责钟繇和自己的书信往来,赶紧道:“上官来此,可是相国有吩咐?”
来人出声道:“在下官职比将军低,将军折煞下官。”
“我这次过来,是带来了相国密信,因为事态紧急,所以邀请将军亲自过目。”
他说完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封绢书交给许褚,许褚接过,将火漆封口打开,然后细细看去,只看了几句就脸色大变。
信并不长,许褚看完后,却见那官员又将信要了回去,丢在一旁的火盆里。
绢书很快就烧了起来,跳动的火苗照在许褚脸上,让他脸色显得变幻不定。
过了好一会,许褚才出声道:“这么做,事后岂不是会受明公责罚?”
那官员道:“正是因为明公病重,才不得不做。”
“将军若是不想,相国也不强求,自会另寻他人。”
“还将军应该能够明白,相国所做,皆是为了明公。”
许褚犹豫再三,咬牙道:“末将听令。”
“但如今褚手下没有兵士,双腿行动不变,单凭褚一人,只怕什么也做不到。”
那官员出声道:“这点将军不用担心。”
“既然将军答应了,那其他的事情,自有相国安排。”
“今晚子时,会有人带将军去某个地方,到时候将军和其配合,领兵铲除叛党!”
许褚心中到底谁是叛党,以后怕是有的纠葛了,他问道:“是谁?”
那官员起身道:“但时将军自会知道。”
城中一处府邸之中,司马懿面露讶色,将来访的人请进了密室。
司马懿怎么也没有想到,来访的人,竟然是钟繇!
他知道以钟繇身份,黑夜到来,必然是极为紧要的事情,当下恭敬道:“相国深夜到此,可有需要懿需要效力之处?”
钟繇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魏王病重,城中却是有人想要趁机作乱。”
“我需要你出面平叛。”
司马懿马上就嗅到事情不对,迟疑道:“这种事情,为何相国不亲自出手?”
钟繇出声道:“因为我没有证据。”
司马懿更加惊讶:“没有证据,如何抓人?”
钟繇淡淡道:“因为来不及了。”
“要是按部就班搜索证据,一切都已经晚了。”
“所以才需要当机立断,力挽狂澜。”
司马懿心道没有证据,那还不是你说很么是什么?
而且你不亲自出手,还不是要利用自己出头?
我怎么知道伱不会过河拆桥,事后把自己坑了?
钟繇似乎看出了司马懿心中的疑问,施施然道:“仲达,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找上你?”
司马懿摇了摇头,钟繇见状,便开口道:“当年我和汝父相交,司马八达之中,也有几个极为出类拔萃之人,但我当时也没有想到,反而是最不显眼得你,却是八达之中最为聪明,也是最有可能青出于蓝的。”
“我不得不得承认,当时是看走眼了,因为以你当时的隐忍,竟然能骗过我,真是厉害。”
司马懿刚想谦让几句,就听钟繇道:“但我同时也没有发现,你胆子如此之大。”
“你帮助夏侯将军打下益州,可以说立下了大功,这个年纪的官员中,无人能出其右。”
“我听说你接到主公传令后,就立刻赶了回来,路上还带了数百奴仆,带着益州府库的财货回到邺城,除了献给魏王外,还拿出去不少结交他人吧?”
司马懿干笑道:“都是魏王赏赐的,懿并未贪墨什么。”
“不,”钟繇盯着司马懿,“我说的不是财货,而是那数百人。”
“据我所知,那是益州军中,最为精锐的那一批,竟然能被仲达变成家奴,胆子真是不一般大啊。”
司马懿神色大变,冷汗从背心涔涔而下,钟繇竟然察觉到了这件事情!
这事情可大可小,小了可以很小,大了也可以很大!
想到对方这话语表面不是威胁,但内里处处都是威胁之意,司马懿咽了口吐沫,低声道:“相国要我对付谁?”
钟繇施施然说了几个名字,最后道:“出动兵士太过敏感,但家奴就不一样了,事后处理起来也方便。”
司马懿听到处理二字,心中更是一寒,他想到方才几个名字,犹豫道:“这些人后面可是那位,而且关系盘根错节,只怕懿……”
钟繇说道:“你放心,我来善后。”
“而且那位的身后,本来是夏侯将军,如今其战死荆州,无形中让事情容易了不少。”
“仲达,成败在此一举,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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