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进来后,对着屏风拱手道:“夫人,辽有事禀报。”
吕玲绮会意,让在场婢女都出去,说道:“将军请说。”
张辽开口道:“主公有令,让辽去晋阳一趟。”
吕玲绮心中了然,张辽此时受命离开,晋阳那边袁熙应该是有大动作了,当即说道:“将军辛苦,路上小心。”
张辽出声道:“辽会在这边留下兵士保护夫人,五原和晋阳之间的通道,有去卑负责后勤,”他顿了一下,低声道:“主公说夫人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回北新城。”
吕玲绮明白袁熙话里的意思,去卑新降,其忠心与否还很难说,袁熙因为担心吕玲绮安全,不想让她冒险,所以才如此说。
吕玲绮沉思了一下,方才抬起头道:“不,我就在五原。”
“身为夫君夫人,此时妾不能走,你替妾带句话给夫君,让他安心打仗就好。”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并州一定会是夫君的。”
张辽会意,低声道:“那请夫人保重,辽会留下最为得力的侍卫,誓死保证夫人安全。”
吕玲绮点头道:“将军勿忧,望旗开得胜。”
张辽拱了拱手,他离开府邸,趁着夜色带着部下秘密出城,连夜往晋阳赶去了。
吕玲绮等张辽出去,对杜夫人说道:“我可以安排姐姐可以去北新城。”
杜夫人摇头道:“夫人这是哪里话?”
“妾会陪着夫人,但是这孩子…..”
吕玲绮望着襁褓中的孩子,产生了片刻的犹豫,随即摇了摇嘴唇,说道:“就这样吧。”
“想要将来掌管吕家,岂能从小就逃跑。”
“况且去卑背叛的可能性不大,不然夫君早就强令我离开了,万一的万一,其要是有异心,正好给夫君全面清洗并州的借口。”
“这不仅是对我的考验,也是对去卑的考验,他聪明的话,断不会将部族带往万劫不复之地。”
张辽带着亲卫日夜奔袭五六日,终于是赶到了太原,这个时候离着过年已经只有几天了。
他不顾风尘仆仆,直接来见袁熙,只见屋内诸将都已经在议事了,赵云田豫,高顺张合,加上张辽,袁熙麾下五名顶尖大将都已经到齐。
袁熙见张辽赶到,笑道:“文远到了,这下可以开始行事了。”
张辽拱手道:“辽接到命令便马上出发,行程有所迟滞,望主公恕罪。”
袁熙笑道:“不,文远来的正好,离着发动还有几天。”
张辽心中一动,当即敏锐察觉到,袁熙怕是要在新年当晚动手,这时机选的还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因为南匈奴也是过春节的。
汉初匈奴的语言曾经很是驳杂,这是因为在扩张的过程之中,大量吸收被打败部族用语造成的,但其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以古汉语为发音的。
这是因为南匈奴诞生之初,便以先祖为夏氏苗裔自称,即他们自己认为和汉人是同源的,这不仅反应在文字,还反映在各种生活习俗上,包括过春节也是如此。
东汉汉廷积弱,关外北匈奴几乎被鲜卑吞并,使用的语言文字也变成了鲜卑文,关内的南匈奴虽然也受此影响,但总体还是以汉俗为主,尤其是太原郡一带更是保留着古老的习俗,这是因为匈奴最早的发源地,便是河套平原,晋阳所在的太原郡,便是其核心地区,所用的语言,和汉话相差无几。
所以对于如何打破晋阳这块南匈奴最后的堡垒,袁熙也是煞费思量,因为使用强硬手段固然能取得一时成功,但也会留下后患,最后他的办法,是将两族之间的民族矛盾,转化为阶级矛盾。
对于南匈奴普通部民来说,其虽然和汉人世代有仇,但这种仇恨,多是由部族首领即奴隶主强令攻伐所致,如果没有这些部族首领主动挑起和汉人的矛盾,南匈奴部民本来是不是遭受卷入战乱,乃至体会妻离子散之痛的。
所以私下里面,绝大部分形同奴隶的部民,同样痛恨将他们当牛做马使唤的部族族长,于是袁熙这半年来围困晋阳,慢慢蚕食其周围的土地,解放南匈奴部民,便是釜底抽薪之计。
有了先前诸葛亮在青州的一系列成熟经验,袁熙照一番操作下,南匈奴部民无论普通族人还是奴隶,皆被解放出来,被袁熙重新编户齐民,登记造册,并和汉民杂居,采用了同样的对待和扶住政策,边地胡汉的紧张对峙,已经得到了相当程度的缓解。
袁熙对这些胡汉边民采取了半耕半牧的指导做法,经过两次播种季,虽然南匈奴和汉民仍有一些隔阂,但其对于袁熙军和汉民的看法,已经是有所改观。
尤其是对于晋阳城被围困之事,南匈奴部民也能从中看出,袁熙比南匈奴族长更好,于是很多人反而期望袁熙打下晋阳城后,将那些曾经压迫他们的匈奴首领杀死。
这种情况下,攻下晋阳的大环境已经形成,而随着袁熙采用的一系列手段,城内的南匈奴和汉人的矛盾越发激烈,这个时候,便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眼下距离上次佯攻,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天气越发寒冷,晋阳城墙上面都挂着冰层,任谁也想不到袁熙会在这个时候攻城,但也正是因为想不到,所以才具备了成功的可能性。
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袁熙对众将说了自己的看法,最后说道:“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一定要保密,直到攻城前一刻,才传达到全军。”
“我之前已经让人秘密送来了一批攻城的器械工具来,这是使用图纸,你们先拿回去传授给先登兵士用法,等攻城前两个时辰下发。”
“在这之前,正常操练,少一点也没有关系,让兵士保持状态就行。”
“现下咱们一起讨论主攻的方向。”
袁熙铺开地图,招呼众人围了上来,张辽过去看时,发现这地图和自己以前看到的那种行军路线图完全不同,其竟然还精心描画了高低起伏,高山矗立,大河流淌,仿佛就像立在地图上一样。
袁熙颇为得意,说道:“我称之为为立体地图,其每条行军路线上,都标识出了高低差,这样能更加精确地估量出行军时间。”
众将当即指着山峦起伏,平原沟壑之处,讨论起哪一路进军路线最为合适,他们都是知兵之人,很快就算出了从何处集合进军,要多少时间才能同时到达城下,在不同的城门方向一起发动进攻的路线来。
这在攻城战中是非常重要的,很多坚城能防守数年不失,有些几个时辰内就能陷落,这完全取决于城头守军的应对,换言之攻城方的最高目标,就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投放让城投守军无法应对的兵力,从而让守军的防守出现漏洞而崩溃。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幽州军紧锣密鼓等待的同时,晋阳城内也即将迎来春节,偏生这个时候,晋阳城上空,开始洋洋洒洒下起大雪来。
只不过半天,晋阳内外的地面上,便堆了一尺多厚的积雪,遍地都是白皑皑的雪,连城头和护城河都被积雪覆盖。
这样一来,城内左右谷蠡王为首的南匈奴部族首领们更加爱安心了,这种天气下,兵士走到城头下面都很困难,更别说攻城了。
更何况他们一直在不断派人出城开凿护城河里面得冰面,现在积雪覆盖的河面之下,其实是碎裂不堪的浮冰,幽州军要是敢踏雪渡河,便会翻入河中,这种天气落水必死,谁敢冒这种险?
所以南匈奴首领们心中喜悦,笃定这次能过个安心的春节了,唯一让他们不高兴的,便是并州商族的态度。
从上次出城凿兵冰事件后,两边的关系变越来越差,但并州商族大部分家族财产已经被南匈奴用种种借口罚没,左右谷蠡王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于是严惩了在城下带头闹事的几十个家奴,将其全部杀死,一时间城内并州商住人人自危,对于南匈奴也越发不满。
左右谷蠡王接受着诸位族长的参拜,等众人走后,右谷蠡王道:“虽然今年是撑过去了,但来年能坚持几个月,还未可知啊。”
左谷蠡王道:“城内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右谷蠡王道:“也就两三个月了。”
左谷蠡王沉思一会,说道:“趁着冬天,尽量多杀死一些牛羊储存起来,反正冬天肉坏不了。”
“过年后想办法让并州商人的家奴出城送死,把他们的家眷分给各部族,作为储备粮食之用。”
右谷蠡王赞道:“好主意,这样一来,又能多支撑三个月。”
“到时候无论突围还是等待援军,都轻松了不少。”
左谷蠡王笑道:“即使事有不谐,我也找了退路,到时候无论是南下司隶,亦或西进羌凉,甚至北逃出塞,都能找得出路。”
“但就是不能投降凶虎,从此人一贯行为来看,他根本不会给我们这些人活路,既然如此,咱们就让其付出惨重的代价!”
两人相视大笑。
然而不到半日,两人私下的谈话内容,却已经在并州商族内部的小圈子里面传了开来。
尤其是左右谷蠡王对于并州商族斩草除根的打算,终于是断了并州商族最后的一丝念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