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活动了一下肩膀,准备和赵云的第四轮单挑。
前面几轮下来,他从第一轮堪堪挡住,差点被刺于马下,到第三轮已经几乎能和赵云拼个旗鼓相当,可以说进步神速。
因为马超开始渐渐摸清赵云的枪路,知道对面前面七八个回合最难对付,到后面如果拿不下对方,枪势会变得保守,对于马超来说,威胁反而小了。
但即使如此,马超也不觉得自己下一回合交手,能够压制赵云,因为除去体力下降的原因,马超总觉得对方留了几分余力,似乎在隐隐控制自己的出枪节奏。
虽然不知道赵云用意何在,但马超在战场上的悟性是相当高的,这让他敏锐地赶到了一丝不妙,所以他在出阵前,安排了西凉骑兵哨探,往北探寻,去看是否有何异常,这才挺枪出阵。
望着远处在马背上坐的笔直的赵云,他大吼一声,纵马冲了上去。
怀城南面百余里处,一串长长的车队正在向兖州方向行进,这已经是从怀城出发的第二日了。
在车队后面的断后的,则是曹仁和典韦,典韦不时回头望向后方,面露悻悻之色。
曹仁知道典韦在想什么,出声道:“幽州军不追上来,没有横生枝节,岂不是更好?”
典韦冷哼一声,“我在徐州吃了亏,总想着找回场子,巴不得和他们大战一场。”
曹仁出声道:“当日打伤你的,又不是幽州军,而是刘备麾下的关羽。”
“你要报仇,也该去找他们。”
典韦摇头道:“刘备那卖草鞋的,狡猾得很,如今逃去了豫州,谁知道何时才能遇到?”
曹仁笑而不语,心道这可未必,曹操谋划,向来是走一步算三步,这次不和幽州军在怀城纠缠,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而且曹操这么急赶回去,要是丝毫没有算到豫州的刘备动向,那才是不正常啊。
车队之中的马车上,曹操和荀彧相对而坐,身边还有曹昂,曹操叹了口气,“还是小看凶虎了。”
“这时候还没有追兵,显然是放弃天子了。”
“文若你说,凶虎天子没有兴趣,是否说明,奉迎天子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荀彧犹豫了下,他在斟酌说辞,不过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
他对于汉室的忠心,确实要比曹操手下的其他谋士,要多一点。
正因为他心中还留存着这些许的坚持,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才觉得怎么回答也不是。
如果说重要,曹操显然会更加看重刘协的作用,到时候,说不定会变本加厉未必刘协。
如果说不重要,显然对于保护刘协,是有一定作用的,但曹操真的会信吗?
曹操还想着慢慢将刘协的价值全部榨取干净呢!
荀彧突然发现,不论自己怎么说,刘协以后的境况都不会好,他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丝悔意,自己当初力排众议,力主奉迎天子,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这种举动,才真正将天子推入到火坑里面?
当初曹操其他谋士对奉迎天子之事缄口不言,亏得自己还以为他们看不清形势,如今看来,最看不清形势的,反而是自己吗?
荀彧愣了一会,见曹操还在等着自己回答,只得定了定神道:“逾规逾矩,存乎一心。”
曹操呵呵一下,“没想到文若也能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
荀彧正要辩解几句,曹操摆手道:“文若不必多言,我都明白,也知道伱的苦衷。”
“也罢,等回去兖州,你来安排天子车驾进驻许县的一应事宜,并掌管许县事务。”
“到时天子在颍川,我在东郡,中间政令通传,就有赖文若了。”
荀彧心情有些复杂,知道曹操这种举动,还不是不愿意让威逼天子的恶名传播,所以多少要遮掩一下,让自己从中作为缓冲。
不过这对荀彧来说,也算是得到个极好的机会,让其能够想办法缓和两边关系,为曹操出力的同时,也能够名正言顺为刘协做些事情。
想到这里,荀彧感激涕零道:“多谢…..明公!”
曹操一怔,随即叹息道:“文若啊,你终于又叫我明公了。”
“前段时间,你叫我使君,我还以为,你也会像公台一样,和我分道扬镳了呢。”
荀彧感觉如鲠在喉,有些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出声道:“明公既然对陈宫如此赏识,又何必让人杀了他?”
曹操叹息一声,“公台一心求死,我若是留他性命,反而是让他更加愤怒吧。”
“说来我欠公台的,确实不少啊。”
荀彧出声道:“陈宫兖州背反明公,确实不该,但明公是否对当年吕家一事,有些后悔呢?”
曹操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文若,你说可能吗?”
“再来一次,我还是一样会做!”
“当时我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身家性命随时系于他人之手,你说我怎么敢相信人?”
“我若是死了,曹氏多少人要跟着丧命,又有多少人就这么默默无闻死去,哪有今日所成?”
“我曹操确实负过天下人,但天下人就没有负过我曹操?”
“我一心匡扶汉室,偏偏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汉室反贼,一个个都想着置我于死地!”
“他们可曾知道我真正的想法?”
“我当初逃出雒阳,一路亡命,之后数次起兵反董,又一次次被打败,后来才发现,我才是最傻的那个!”
“如今我想匡扶汉室,只不过想借助天子名号,就有人觉得我是要篡位,一个个想要置我于死地,我想问问文若,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包括刘备,我是如此信任于他,私下告知他,我和袁术公孙瓒交往之事,他却转头就向袁绍告发了我!”
“文若,我每次真心待人,每次换回来的都是背叛,你说为什么?”
荀彧默然,他轻叹道:“明公确实很不容易。”
但他心中更加叹息,因为他对于曹操的这些话,也辨别不清,到底其中有没有假话。
但刘备告密之事,荀彧是知道的。
刘备作为卢植弟子,和蔡邕弟子曹操的关系,比一般人想象的要紧密的多,两人早年同在雒阳求学时,便认识了。
彼时曹操在投靠袁绍之前,就搭上了袁术和公孙瓒,后来曹操攻打长安,被徐荣击败,才向袁绍求助,进驻东郡,成了袁绍的鹰犬。
而刘备则是投靠了公孙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属于袁术联盟的,两边一南一北,目的便是夹击袁绍。
所以曹操彼时才对刘备深信不疑,兼之对刘备才能十分欣赏,所以两人曾在密会时,曹操得意之余,便向刘备吐露了和袁术公孙瓒私下交往一事。
不管彼时曹操处于是博取刘备信任,亦或是其他目的,他能对刘备如此交心,也是担了风险的。
所以在公孙瓒死后,曹操在得知刘备转而投靠袁绍后,还向袁绍密告自己和袁术公孙瓒勾连之事,当场将自己的舌头咬烂了。
他以口中之血对天发誓,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轻信任何人,以为警戒。
荀彧是当场见证过此事的,他也很难回答,为什么曹操会被这么多人背叛,但也可能就是这么一桩桩事情,造就了曹操多疑的性格。
荀彧觉得有些悲哀,争夺天下的过程,本身就充斥着欺诈和背信弃义,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谁又能分辨对错呢?
曹昂此时打断了难堪的沉默,他出声道:“有消息说,刘豫州已经带兵从汝阴赶到颍川附近。”
“若是文若先生随天子车队会颍川,会不会有危险?”
曹操听了,面露冷笑,“你觉得我为什么这么急着往回赶。”
“当然是要和刘玄德这个老朋友,好好叙叙旧了!”
曹昂看到曹操杀气腾腾的眼神,忍不住心头一跳,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原来如此!
他涩声道:“怪不得阿父佯攻邺城,一击不中,便让兵力收缩,甚至没有在东郡布防,而是大部放到了和颍川交界的陈留。”
“原来阿父为了清除豫州这颗隐患,早就做好了放弃兖州的最坏打算。”
曹操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昂儿也终于能够自己想事情了。”
“不错,死守一地,最后说不定地也保不住,人也留不住。”
“冀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有这么容易打下?”
“相比之下,刘备在豫州立足未稳,孙策在扬州遇刺,凶虎也被调到了黑山,如今江淮便是处处门户大开,可比冀州好打多了!”
“我只不过攻敌必救,将其调离我们真正想要的地方!”
“这次只要将刘备彻底击溃,再平定豫州,便可以同时图谋江东和荆州,到时候凭一个快死的孙策和控制不住荆州士族的刘表,能成什么事?”
听从曹操说到这里,不仅是曹昂,连荀彧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钦佩之色。
都说兖州是个极难防守的四战之地,偏偏曹操将声东击西的战术玩出了花,以自己的兖州为中心,让天下诸侯围着团团转,奔波大半个天下,如同曹操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
车队之中,另外一辆车上,是刘协和伏寿。
伏寿见刘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正要出言安慰几句,却听刘协望着场外,出声道:“你说,衣带诏的事情,是谁泄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