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犹豫半响，陌无尘还是问出口。
绯烟默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陌无尘实情，纵然是那般残忍。
“你生病了，很严重。”
绯烟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确，可陌无尘却是明白，能让绯烟说严重的病情，只怕没有人可以救了。
“我会死吗？”
看着陌无尘格外平静的苍白脸颊，绯烟终是点了点头。
“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啊……
他的爹娘听到这样的消息，能接受吗？
还有他的月儿，他不在了，谁来宠着她惯着她？
得知生命即将终结，陌无尘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深深爱着的人。
他还有长姐，还有哥哥，所以就算他死了，他也不用担心爹娘没人照顾，可他的月儿呢？
他说过的，待她及笄，他便娶她的，如今看来，只怕他要食言了……
如果他说话不算话，她会生气的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陌无尘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强烈到他睁不开眼睛。
“睡会吧，月儿那里，你不用担心。”
知道陌无尘担心什么，绯烟说了句，陌无尘才继续沉沉睡去。
绯烟起身出门，便见不远处一群人都在等候着。
“无尘已经醒过来，又睡着了，你们不用担心，明天他又可以和以往一样了。”
只不过，期限只有三个月。
“月儿，陪长姐走走吧。”
陌家离夜王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两人没有坐马车，而是一同走在略显孤寂的小路上。
绯烟牵着慕容初月的手，没有说话。
她的手，很凉很凉。
“长姐是有话想同月儿说吧。”
慕容初月年纪虽小，但一向聪慧，所以能猜出自己的心思，绯烟一点也不意外。
“月儿长大了。”
绯烟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慕容初月却是听懂了。
是啊，长大了，所以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以往，出了这样的事，她是会哭的，可今天却是出奇的平静。
然而，这平静却已是表面而已，她的内心，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她喜欢的少年，如今只剩下三个月可活。
这让她如何平静？
“长姐是不是想知道我的想法？”
慕容初月明白，自己是慕容家的掌上珠，心头肉，所以无论是慕容萧还是绯烟，知道了无尘的情况以后，定然会有所犹疑。
他们都希望自己能有个幸福的归宿，如今看来，陌无尘并不是。
“嗯。”
既然慕容初月已经挑明，绯烟也就没想再藏着掖着，她确实想知道慕容初月的想法，或者说，她已经完全猜到，如今只不过是想听慕容初月亲口说出来罢了。
慕容初月却是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悲伤。
“三个月也好，一辈子也罢，长姐，月儿是真心喜欢他。”
慕容初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坚定不已。
绯烟早已经预料到，随即轻皱眉头，“那三个月后，你怎么办？”
陌无尘活着的时候还好，可他真的死了呢？
慕容初月还只有十三岁啊！
难道就让她这样孤守一辈子吗？
她知道陌无尘也是真心喜欢她的月儿，可慕容初月是她的亲妹妹，她不可能不为她的后半生着想。
“长姐，你听说话一句话吗，人这一辈子，摘下一朵最美的花就够了，最美过后，其他便入不了眼了。”
“花如此，人也如此。”
绯烟心中微颤，她听出了慕容初月的坚决。
罢了，她总不能强求什么。
慕容初月的想法，她可以质疑，却不会干涉。
慕容初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思想，也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了。
“既然月儿已经决定了，那长姐也就不说什么了。”
慕容初月晶亮的大眼睛看向绯烟，她知道，她的长姐一向是最懂她的。
借着朦胧的月色，绯烟看清了慕容初月眼中氤氲着的泪珠。
心中满是疼惜，她还这么小啊，却要经历世间至痛生离死别，这何其残忍。
“今晚去长姐府里吧，长姐陪着月儿。”
“好。”
慕容初月声音依旧清脆甜美，可仔细听来，却是夹杂着一丝哽咽。
月色正浓，树影斑驳，柔和的月光映着两人一大一小的身影。
“长姐，月儿和你说说月儿的计划好不好，你帮月儿看住哥哥，可不要让他打搅了。”
绯烟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示意同意。
“长姐，你知道吗，无尘和我说过的，等我长大了，就带我去看南方的水，北疆的雪，西域的花，只要我想去的地方，他都陪着我去。”
“可如今看来，他等不到我长大了，所以我决定近几日就启程，让他陪我踏遍万里河山，这样就算以后他不在了，我看到丛山巍峨，山花烂漫，就好像他还在一样……”
说着说着，慕容初月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哭腔。
“我们从当下约定到了白头，可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抛下我……呜呜……”
绯烟将慕容初月抱在怀里，心一阵一阵抽疼。
没多久就感觉到衣服上湿了一大片，微凉的泪迹直接流到了绯烟的心里。
慕容初月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怀中传来，“长姐，他说过的，他说过等我及笄就娶我的，他说过会陪着我一辈子的……呜呜……他骗人……”
慕容初月哭的很凶，仿佛要把之前压抑着的眼泪都一并哭出来。
绯烟轻拍她的背，嘴唇嗫嚅了半响，却想不到如何安慰慕容初月。
她救不了陌无尘，所以什么安慰都是无济于事。
面对皇甫元启，她可以不动声色的与其谋心谋权，面对皇甫奕，她可以面不改色的给他下了世间最恶毒的毒药，可对于慕容初月，她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知道，陌无尘真的不在了，她的月儿该如何？
挚爱逝去的痛苦，她一个人承受过就足够了，为什么让她的妹妹也尝试一遍？
苍天不公，前世慕容初月便小小年纪香消玉殒，可重活一世，为什么还要让她承受如此苦痛？
泪水模糊了视线，绯烟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心疼慕容初月，更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最终，是暗卫将哭到几乎昏厥的慕容初月带回了夜王府，绯烟双眼通红，却是狠狠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