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酒席此后继续愉快进行,礼物的话题就此揭过,一群文化程度不高的大老爷们聚在一起还能翻出什么花样,不过热热闹闹胡吃海喝。
之后的时间里裴老爷子脸上一直挂着得宜的笑继续当他的老寿星,藤本姐妹自介绍礼物那一大段真情告白之后也没再说其他多余的话。
主桌上气氛不冷不热,来进酒的人还是很多。
义信没有年会,在场很多人鲜少有机会可以在这样轻松的场合接近当家表现自己,纷纷找着各种由头上赶着来套近乎。
当然也有不少人意在近距离观察传说中爷很中意的安小姐,不过从礼物那会儿开腔之后安浔又恢复了冷淡状态,不笑也不言语,没谁敢贸然上来直接搭讪,总是端着酒杯过来绕上一圈又冲着主桌上其他人去了。
一餐饭吃到晚上九点多,佣人送来醒酒茶。
裴老爷子喝得不多,裴元禾夫妇也只是小酌了几杯,裴钊和霍城在十几桌义信大汉的轮番轰炸下却少不了多喝。
此刻裴钊解了领口袖口几颗扣子大喇喇靠在椅背上唆他的茶,另一头霍城半垂着一双眼,眸光比平时更亮也更直。
他喝酒不上脸也不耍酒疯,只从眼神能窥得出是有些醉了。
裴老爷子喝过茶之后被一群义信老人拥着去了会客厅叙旧,宴会也松懈下来。
正喝得嗨年轻人们开始甩开了膀子划拳吆喝,诸如裴氏夫人这样年纪大的就提前离席去了客房休息。
今晚他们都不能早走,临江的寿宴是有守夜习俗的,即至少要留一部分宾客热热闹闹玩个通宵才算是真正把福寿给老人家攒到了。
这样的宾客当然是年轻人为好,而其他的近亲也需要至少留守过夜以表孝心。
裴氏夫妇把场子交给儿子,预备临近午夜的时候备了宵夜再下来招待大伙儿。
主要人物走得差不多了,下头的人不再拘谨,开始放开来吃喝玩乐聊聊八卦,自然话题聊着聊着就免不了扯到了藤本家姐妹,安小姐,和自家爷的暧昧三角关系上。
裴老爷子今天把藤本姐妹带在身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最近帮会里不少人也在上下游说,宣扬和日本山田组结盟的好处。
在场的人都不傻,又怎么会猜不到幕后推动的人,当然也有人之前甚至都没有听说过结盟的事,对于向大家隐瞒真相的当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微词。
除了裴老爷子的意图之外,自家爷的意图同样昭然若揭,那安小姐出现在今天的宴会也是当家在反向施压。
只是这件事在很多帮会成员的心里根本不是什么事,他们甚至完全不知道争议点在哪里。
“要是我的话,绝对不放弃联姻这个大好机会!女人么,关了灯脱了衣服抱起来还不都一样,实在不喜欢娶回去做个摆设也行啊,再在外面收个小的不就好了。”
有人一边挑着花生米往嘴里丢,一边难以理解的摇摇头。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但凡有点钱的男人谁不在外头花?就我们这一桌,你们能给指出一个洁身自好的?呵,还不是今天抱着这家的莺莺明天搂着那家的燕燕,不比守着一个女人快活?”
一句,惹得在场好些人意味深长笑起来。
大家都是男人,还是混江湖的男人,本来道德观家庭观就很浅薄,甚至不少人只把女人当作生活的调剂品炫耀品,需要的时候就找一个,不需要的时候就换一个,其实他们身边的女人大多也如此,不过是金钱交易或彼此寻个慰藉罢了。
聊着,旁边有人插进话:“只是我看那藤本家的两个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能容得下外面有小么?”
“呵,怎么不能?”
前面说话的那个嚼着花生米冷笑,“像我们爷这种身份的男人谁外头没个女人,说白了联姻这种就是为了利益,今天能跟这个联,明天还不是可以跟那个联,我跟你说,你别看藤本家的小姐那样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样的女人一般内心最强大,什么人容不下,只要不太过分,你爱在外头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忘了,前当家夫人不也是日本大家族嫁过来的,当时前当家还不是情妇一大把私生子都有了,前夫人说啥了?我跟你们说,这种女人容人肚量都大了去了!”
“所以还是那安小姐没度量?”
这桌正聊得嗨,惹得附近几桌也有人看过来,一人远远接话,之前讲得起劲的男人望过去一眼,点头示个意,痞痞勾唇。
“该是,那妞儿一看就是个惯会作的~”
言语轻佻,话落在座不少男人都笑得了然。
只是话虽这么说,今晚两人女人放在一起一比还真是没有可比性。
说实话男人都有些犯贱,就是喜欢妖一些的作一点的平时时不时使个小性子调调情的,那叫情趣。
所谓女人不坏男人不爱,那些个武侠小说里,哪个飘渺出尘的圣女赢过千娇百媚的妖女了,女人,当然还是条够顺盘够靓够味儿的才有意思!
更何况那安小姐是真心长得漂亮,又媚又妖,小眼风飞一个都能勾魂,旁边一个新立了功被提上来的小干部年纪小讲话直,明说了,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前头说话的那个就大爷般的笑了,心道我看你们是长这么大都盼着能睡上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吧~
“不过女人么,玩玩就行了,当不了真,你们当真以为那安小姐非当家夫人之位不可了?”
他摇着脑瓜直道天真:“拉倒吧,女人都比男人现实,到时候你硬起来就是另娶了,你看她做不做小?如果真不干,你用点手段逼一下,你看她从不从?!安家如今这副光景,她以后能不靠男人活?”
“女人啊,就是不能太宠,宠多了她真当你是她男人她才是天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所以两个女人,一个有背景一个条件好,该如何选?
呵,那就都收了啊,尽享齐人之福还不好?哪需要费这么多脑细胞!
“这么好的一副牌,怎么打不好,难不成还非要得罪了藤本家得罪了裴家还有义信的那些老掌柜们?大家都是过命兄弟,上了义信这条船,谁不是把一辈子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义信上的啊…”
一番高谈阔论,说到最后转为含着酒意的一声叹息;听到人不少,附和的人不多。
这位仁兄在帮会里级别不高不低,平时就爱口无遮拦,当然他本人如何站队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话到底是酒后胡言还是刻意为之,大家心中也各有计量。
不过他有一句可能说对了,这一场联姻闹剧,估计放在在场的其他男人身上,十个里八九个都早已做出了决定。
刀口舔血的人生,没人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追求,哪怕再有实力的人也不能预见明天会发生什么,理性判断,抓住当下可以抓住的一切利益才是持久之道!
王位可以一个人坐,江山却要靠大家一起守,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前途全部拴在一条船上,而他们的当家就是唯一的掌舵人;
他们信赖他依附他,却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因为他的错误决定而采取行动。
所以他们英明神武的当家人,可要想好了。
想好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更重要的。
联不联姻是一回事。
可别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前程!
——
众人议论纷纷,当然是背着几个当事人。
裴老爷子离开后主桌就散了,藤本千佳一整晚其实都没怎么吃下东西,她脸色很不好,这时候看着更加苍白,虽然极力表现出平静,从她颈部微微隆起的经络和额头层层泛起的汗珠还是可以瞧出她内心的波澜来。
藤本千佳一直盯着圆桌那头的两人。
那两人却没有一人看她。
裴老爷子离席后安浔就拉着黎曼曼去了大厅旁侧的露台,霍城则坐在原位,一口一口喝着醒酒茶。
那茶的效果似乎并不明显,他开始隐隐觉得头疼。
这段时间自家主子睡眠不好,今天晚上又空腹喝了不少酒,作为一个称职的贴身护卫顾三早已考虑周全,让佣人在楼上收拾出一间客房来。
顾三过来通报,霍城想了想点头应了,回头望向身后不远处凭栏远眺的姑娘。
裴家老宅建在市中心,周围都是小洋房,不远处就是大街,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景致。
饭后安浔拉了黎曼曼一起去那里说话,霍城直觉她还是在避开他。
他放下茶碗站起身来。
那一刻藤本千佳绷直了背脊,眸光随着霍城紧密移动,她偷偷观察他的脸色他的表情他的任何反应,看他迈着并不显得虚浮凌乱的步伐离开,她判断不准,最后视线落回到桌上的茶碗,稍稍起身,看清那茶碗喝空了。
藤本千佳不自觉绞紧了裙子,坐回原位的时候心跳飞快!
另一头,黎曼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很快就发现了走来的霍城。
黎曼曼眼神微微飞扬起来,即担忧又满含期望的小眼神都压不住,立刻找了借口撇下安浔,把二人世界留给了他们两个。
安浔站在原处,回过头来。
她今晚一袭月白色的裙装在冬日夜风里略显单薄,可她看着却似乎并不冷,一张明艳小脸上浮着淡淡红晕,微风扬起的细碎发丝拂着耳畔,看着沉静又温柔。
霍城定定望着黑夜下安浔那双青黑莹润的眼,他下意识想要伸手过去抓过她的手来探探温度,却又在行动之前打消了念头。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如意的事的?”
他问出事先就准备好的问题。
他们已经几日没有联系,就连今天一同来参加生日宴都是头一天晚上霍城联系了黎曼曼确认,才确定安浔还是要去的。
当晚他去酒店接了她,两人互相冷了几天,一路上半句话都没说,更别说一起观摩下贺寿礼物了。
安浔轻拢了一下耳旁碎发:“我本来不知道的,后来老爷子把礼物拿出来,看到了小叶紫檀,我就想起来前两天翻过的渝州拍卖会的宣传册子,里头就有这样一尊木头如意。”
这如意是那场拍卖会的重头,最终被匿名人士拍走。
裴老爷子喜欢附庸风雅,若是霍城命人去选购的礼物则还要符合价值连城,两个要求叠加起来,再加之如今小叶紫檀的物件在世面上已经很稀少,不难猜到这尊如意就是她之前在册子上看到的那个。
“至于上头雕刻的寓意是我随口胡诌的。”
安浔神色淡淡:“老爷子要讨一个好彩头,下面人只等一个台阶下,我当时随便说点什么也比你愣着一句话都不说好。”
最后一句,语气虽然浅淡,却仍旧能让人听出一两分亲密的人之前才会有的措辞来。
霍城不语,静静望着对面的姑娘,看她容颜如月,一双剪水的眸子秋夜般清亮幽深,心底不禁叹息,又难免微微扬起波澜来。
“我们今天需要在这里留到午夜之后,守过夜了就回去。”
他轻声开口,半是征求她的意见。
对面安浔沉默两秒,点点头。
好在她没说先走。
“我准备上楼睡一会儿,顾三安排了房间。”
安浔顿了顿:“不舒服么?”
话落,有幽然的风自两人之间刮过,风中他定定望着她的眼,微摇头:“还好,稍微喝多了。”
说着他垂了垂眼,又望上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
轻柔的一句,裹在那微凉的风里送到耳旁,微微的痒。
一句,像是有丝丝缕缕细线一般的情愫就这样不期然的蔓延而来,绕上心间,缠啊缠,再绕紧了,扯得心底一阵酥麻,又有一阵的疼。
那一刻安浔无言,看清了对面那双如墨般的眼底压抑的情绪,那里含着期冀与妥协。
那么她呢,她又有没有没因为一时的情绪波动,透露出半分的动摇来?
下一刻她轻轻摇头拒绝了:“我就不去了,曼曼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我在这里陪她聊一聊。”
她说得很平静,煞有其事的模样。
虽然他们都知道那并不是真话。
再次垂下眼的时候,霍城心想,她或许并不知道这几天他都是怎样过来的。
显然他完全不懂那天他们分开的时候她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而他也并不想懂。
回避到现在,不想面对却又想要见面,这样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纠缠在心让他整晚都游离在状况之外,直到先前饭桌上她的一句话一个笑容,如一道光亮突然撕开一切,又照进了他心底。
那一刻霍城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扬起的喜悦甚至可以用一场救赎来定义,他完全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当真像是印证了那一句给点阳光就灿烂。
他也无法否认,她前一刻的解围这一刻的语气,还有交谈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对他的关心,每一样再是细小都像是能穿透了迷雾,撩拨又攥紧了他的心,让他不自觉问出那样的话,被拒绝之后除了失望,却也像是找不到半点再冷硬起来的决心。
这样的感情多像是块海绵,能被无限下压,再反弹回来,拼命去汲取对方掩藏在所有平静表面下哪怕是一星点自己想要看到的感情,以此给予自己信心。
不觉得难受么?
不觉得悲哀吗?
霍城却似乎并未想过这么多,他只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多忍耐一下吧。
至少现在情况已经有了转机。
这么想着时候,夜风又幽幽吹来,那一刻他鼻息间忽然浅浅萦绕上一股甜淡香气。
那是安浔身上的味道,混合着些许牛乳的幽香,让霍城突然回想起那一晚霍家家宴她似乎也是这样来的。
先是去了美容院做护肤,洗出一身好闻的香味,那晚后来她喝醉了,耳鬓厮磨的时候兴奋的告诉他,她洗的澡是牛奶浴的,所以特别香…
伴着那味道,各种感官和画面不期然间在脑海涌现,有些画面太过香艳,让霍城一时窘迫,竟是有些心猿意马。
霍城微微皱眉压下心里的悸动,感觉一股不太寻常的躁动从心底涌出来,似乎催得耳后都一片热浪升腾,再望上对面安浔微带着询问的目光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差点想把她抓过来紧紧搂进怀里!
看来今晚他是真醉了。
暗处霍城用力的握了握掌心,心中莫名而起的欲望让他局促不安,甚至开始庆幸安浔不跟他一起上楼是对的,想着的下一秒他清了清喉咙。
“那你在这里等我,晚一点我下来找你。”
“好。”她点头应了,那模样难得的乖巧。
他有些不舍:“…如果后面你想上来就来,就在二楼,上来就应该能找到顾三。”
“好。”
…
之后两人在露台分别。
头疼得感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霍城皱了皱眉,带着顾三朝楼梯口走去。
原处,只有藤本姐妹还坐在那张主桌,此刻藤本千佳又绷紧了背脊,一瞬不瞬偷偷盯着霍城的背影,直至他带着高大保镖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她连呼吸都屏住了,两秒之后起身离开,行走间不甚撞到了椅子,藤本妮诺皱眉抬起头来。
藤本妮诺刚刚发送出一条短信,偏头看了一眼藤本千佳的背影,冷哼一声。
天天只知道偷看男人,半点出息都没有,她还能指望她什么?!
想着藤本妮诺收回鄙夷的视线,目光扫射,含着熊熊怒火在不远处的露台前再次定位上安浔。
那个贱女人!
她已经忍了她一整晚!
只是她藤本妮诺可不是藤本千佳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她的怒火她的伤,今晚她就教那个女人千百倍的偿回来!
------题外话------
米娜今天这章貌似有点过渡咳咳,白昨天晚上莫名腰痛辗转难眠了一晚上,今天精神不好结果严重卡文嘤嘤嘤,好不容易憋到现在写了这么多,后续剧情只能明天展开(づ ̄3 ̄)づ╭?~
今天是小两口最后的甜蜜了,明天就要开始步入水生火热了,跟着亲妈白,大家一起嗨起来,哦也也!\(^o^)/
—
另,求票票求动力啦,求月票飞流直下冲开白的大脑洞不再卡文了哈哈哈,月票越多白越爽,越爽就写得越酣畅,大家多多给白投个票吧,群么么大抱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