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工作,陈越就轻松了,在修建张安世卧室的炕时,丁二以陈越弟子身份,抢去了现场指挥权,所以陈越基本就站在一旁看着,指点的时候,他也是三人在的时候才说,没有单独指点某一个人。
本来,一个炕最多只要一天功夫就能修好的,结果陈越在刚起好地基时和张彭祖聊天的时候,说了一句“要是表面贴上什么大理石或玉石,更为漂亮,而且可能冬暖夏凉”,就被一旁的监工,张安世的贴身老仆听见了,他就紧急叫停了工程,问了陈越大理石为何物后,就叫人去找,还叫人去各种玉石。
大理石一看名字,就知道最先产地肯定是大理这个地方,不过此时还没有大理这个名字。陈越想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大理现在叫什么名字,只是说出这石头不是滇国产,就是夜郎国产的。
陈越认为三匠人,差不多都掌握了他的技术,就准备离开,结果不仅张彭祖不同意,连张安世的贴身老仆也不同意,老仆是参观过张彭祖的炕,还上去试睡了一会,觉得非常好,要求陈越必须等张安世与张贺的炕修建好了,才能离开。
当然,老仆是不可能直呼名字,他说的是大郎与二郎。
他这一说,陈越就想笑,他心里暗想不知道去阿母的娘家,会不会听见有人叫阿母大哥为伍大郎的。
张家两位最重要人物的炕虽然停止修建了,但其他两位次要人物的炕,还是要继续修起走,要不然中间断的时间太长,之后耽搁的时间就更长了。
张家的成年男子,也就是结婚后都有一个小院,也就是内宅,女子十二三岁后也有单独闺房,之前他们都是与麽麽之类的住一房间,方便照看,但这仅限直系,旁系的都是一大家住一起。
人多就是力量大,十数人修建一个炕,陈越给他们严格分工后,就行成了一个简单的流水线型操作,一天基本上能完成一个炕。
陈越很无聊地坐在张家大郎君的内宅门口,不知道该干什么。要是在家里,他今天肯定会熬上一锅羊肉汤,因为今天是冬至,可他此刻没有办法去别人家的厨房动手。
“喂,那个谁。”陈越指着一个像管事的男子喊道,“对,就是你,给我找本书来看看。”
“本书是什么?”管事一脸疑惑。
我去,不叫一本书吗?该怎么说呢?
陈越想了一会才,试着开口问道:“可有《论语》?”
陈越想装一下逼,毕竟《论语》中的大部份语句,他都记得,倒时候连蒙带猜地朗诵出来,不吓死这些看似听话,实则高傲的匠人和仆人。
管事觉得陈越这人有点无理取闹,一会要本书,一会要论语,这两是啥东西,他听都没有听说过,随即脸就转向一边不理陈越。
陈越觉得这个管事的好无理,不给他书读不说,还不理他,不过从表情动作可以看出,对方好像是没有听说过《论语》,难道此时《论语》不叫《论语》,那该叫什么呢?《孔夫子谈话集》,还是《孔夫子训徒记》?
《论语》成书早,但遇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基本是口头传授,唯一成书的是孔子住宅夹壁中的《古论语》21篇,而被发现都都应该是西汉末年或东汉了。
东汉末年,郑玄以《张侯论》为依据,参考《齐论语》、《古论语》,作《论语注》,才是后世所学的《论语》。
陈越有些想当然了,给他一卷《古论语》,就算他认识上面所有的字,拿上一读,肯定会脑袋嗡嗡地,因为与现今论语差别很大。
看来读《论语》显得逼格不够,那就来本高逼格的。
陈越又看着那个管事说:“那个谁,没有《论语》,给我来卷《春秋》。”
相当年,关二爷夜读《春秋》那可是传颂千年啊。我陈越也读读《春秋》,看以后能不能传颂两千年。
“《春秋》有三大注,汝是喜公羊、谷梁,还是左传?”一个声音说道。
公羊、母羊我都不喜,我是人。谷梁是啥玩意,讲得稻谷和高粱?左传,这个知道,左丘明写的。
陈越思索很快,张嘴就回道:“来卷《左传》吧,看看解解闷。”
回答完后,陈越才发现不对劲,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而且之前不理他的那个管理,还转身对着他恭敬地拜见,但这肯定是不对他的。
陈越马上站起来,回身一看,一个面色俊朗,眼光如炬,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男子看陈越站起来后,微微摇摇头说道:“左传终究入不了朝堂,无博士,仅民间流传,可惜了。”
博士在战国时期就有了,不过是个官职,主要是一种通晓史事的官职,专门负责保管文献档案,编撰着述,传授学问,培养人才等。秦时博士进入低谷,汉文帝重新启用,到汉武帝时,儒学思想就彻底成为了治国理政的学问而被统治者全盘接受了,遂有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让儒学独大,汉武帝设置了五经博士,分别对应《诗》、《书》、《礼》、《易》、《春秋》。
男子的这句可惜,陈越很明显感觉对方是对自己说的,可又找不到证据,只得拱手问道:“该如何称呼?”
男子随意地答道:“吾乃彭祖的长兄,千秋是也。”
“见过大郎君。”陈越客气地说,他听说彭祖的几个兄长都是当官的,他就一介平民,只得客客气气。
不过,他有点想不明白,千秋万代,乃皇家专用词,除此外就是野心家爱用,他回忆历史未听说过张家造反。皇家专用词,可是官员与贵族的禁地,触之既死,为啥张千秋还活得好好的?
陈越发呆,张千秋不以为意,他认为这是平民见高官显贵应有的表现,跨进院内,他打断了陈越的思考,说道:“汝可是彭祖所言陈越?”
见陈越点点头,他又说道:“听闻,汝研耕作有方,又掌铧犁、火炕之技,甚是有才。可有来吾家之志?”
前面一句,陈越是听懂了的,就是夸奖自己有才能,可后面一句是什么意思?来你家之志,想多了吧,来你家当个下人勾心斗角,还不如上山当个野人来得自由自在。
“大郎君谬赞也。”夸奖的话收下,招揽的事肯定是拒绝,陈越道,“吾来此,仅受吾之友彭祖所邀,为张公府第修筑火炕之事。贵府门槛之高,吾志之低,无意入府。”
张千秋听了陈越几乎一字一说,半天才说完的话,还是很高看对方一眼。
不过,他对陈越拒绝招揽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平民能入他右将军、富平县侯府中,担任管事,可是好多人求都求不来,此人居然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
他从自家长辈和兄弟口中获知,有个叫陈越的年轻人在种地方面特别有才能,他也听说了有什么水车、新犁之类的研发,不过此类种种都是围绕种地而言,连火炕也是围绕与耕种的农家有关,他家自有暖床之人,也有各类保暖的衣物,火炕是个对他家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是大家看在彭祖有孝心的份上,才同意修建。
种地小能手,他张家是有点缺少,虽然前搜粟都尉赵过有些新式耕种法,可都是用在皇家的耕地上,他家私地没有。据彭祖讲说,如果有了陈越,他家耕地产出,最少可以增加五成。
当听说能增加五成收入,他还是有点心动,不过他并没有主动说起让此人入府。而说此话的是他大伯液廷令张贺提起的,张彭祖紧随其后表的态。
张千秋是家里的长兄,招个管事之人,肯定用不了长辈出面,张延寿和张彭祖又做不了主,只得是他出面,所以才有了那句“可有来吾家之志”。
张千秋停下脚步,再回头问道:“以汝之才,可不入奴籍,以民入府为管事。汝可知,长平侯以奴籍封侯,天下羡之。”
不仅天下人羡慕,连一旁的管事也羡慕,他不是羡慕卫青,而是羡慕陈越可以不改变身份加入府里当管事,那可是有机会被推荐入朝为官的。
陈越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回答:“谢大郎君抬爱,小子仅喜耕作好自家一亩三分地。耕作之事,府里可遣人来学,小子必倾囊相授。”
“倾囊相授?”张千秋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不解地看着陈越。
陈越才知道当前没有这个词,随既解释道:“就是想学什么教什么,全心教授,不藏私。”
“哦。”张千秋点点头,再次问道,“真不愿入府?”
陈越再次点点头。
陈越心想,自己堂堂一个穿越者,跑来你这个侯府当管事,那就完全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才小用,哪怕是不改变身份,但以后就算出仕后,也算是你张家的人,说话办事要是得罪你们了,那不背个一辈子的小人啊。
再说了,卫青乃是汉武帝的大舅子,而且所得功劳全是实打实的,对大汉帝国,乃至整个汉民族都有十分巨大的功劳,结果与功劳同样的霍去病同列佞幸列传。要是汉武大帝活过来看到,必然生生掐死司马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