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天际炸下惊雷,将天下照得如白昼。
大雨中无法点火,全凭眼目透过雨幕看清楚前面一景一物。
“嗤!”
箭矢从身后飞来,冲到了李淮他们面前,暂时挡住了前路。
短促的激发,刀剑相击声频繁的碰撞。其间夹杂着伤者的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钝响,割肉的噗噗声令人背脊生寒,头皮一阵阵发麻。
黑暗处,有两人破着雨幕对视。
仅是一眼,双方迸射出来的冷霜足以冲开这冰冷的雨幕,仅是一个眨眼瞬间,磅礴的功法挥散而出。
两人势同水火,谁不让谁,谁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沉默的对决。
李淮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也不会再藏留,毫无保留的发挥。
祁塍渊知道这是难得机会,一样不会保留自己的实力,全力击杀对方,周身煞气大开,哪里还有平常时半分的详和?
此时此刻说其是邪僧也不为过。
纵有雨势阻挡了视力,两人的攻势丝毫不减,犹如狂风暴雨雷霆闪电,一股股劲气锋锐无比,似要劈开寰宇中最后一分黑暗。
这两人已经称得上是绝代高手了,旁人完全无法靠近半步。
除了雨水的味道,空气中便只有那杀戮与鲜血的味道。
其实陆璇当初的担心是多余的,祁塍渊根本就不会运用神论之言打败李淮,他也是个骄傲的人,当然,这个骄傲,只是对李淮。
祁塍渊的招势褪去佛性,迅猛无匹,风驰电掣,凌厉如刀锋,每招都直击对方致命处。
李淮也不输半分,森寒锋锐的招式劈出去,时而攻进他的招中,化解再进攻,或阻挡又交错上……两人往来毫不马虎。
没有人讨好,也没有落下风。
生硬的对峙,拼不出个输赢来。
漫天山风伴随凉雨呼过,流空中哧的一声破响,有什么东西直奔祁塍渊的后脑勺来。
避开破风口,与李淮一掌相击,退避十步左右,朝身后方向遥遥望去。
只见朦胧中有一条纤影立于山石边上,正朝他们这边望来。
李淮瞳仁一缩,随即沉下。
祁塍渊目光静随着那道奔来的纤影,冷锐如刀的眸子慢慢被抹平,换上一丝柔和光芒。
屹立在雨中,一身僧袍加身,之前那身的黑衣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脱掉。
陆璇眯了眯眼,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明些。
“走。”
陆璇不去看李淮沉似海水的眼目,避开一些,咬牙道。
李淮不为所动,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她会从眼前消失般。
陆璇柳眉一拧。
祁塍渊手一摆,身边的人跟着退开三步远,只有他站在陆璇的前面,隔着李淮的视线。
“铮!”
钝声划开雨水,冰冷的尖锐抵在祁塍渊的胫骨上,冰冷如霜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你的对手是我。”
祁塍渊慢慢转过身来,同样无表情地看着李淮。
陆璇错开,绕着祁塍渊站到了李淮的面前,和祁塍渊的视线对上。
祁塍渊盯着她冰凉的眼,慢慢地退开一步,竟转身,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李淮收剑,盯了两眼,转向陆璇。
正想开口,陆璇就先夺话:“你让我先走,就是想要和他在这里单打独斗吗?他身后还有一批人等着,你在这里又有多少条命给他杀?”
在看到陆璇出现,李淮正愤怒她的不听话,此时听到她反过来的指责,隐隐从中听到她的忐忑。
锐利的眼神瞬间柔软如水,上前将她拉进怀里,紧紧贴住。
陆璇正要大骂一顿他的话就这样被逼了回去,沉默的被他抱了好一会儿,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
“佛迦主子,就这样放走了,下次再想寻机会就难了。再者,他在虞国这边摆了您一道,对炎国影响甚大,该如何解决。”
佛迦院的人不明白他们主子的意思,本可以拿下的人,转眼间又放过了。
“我们还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天时地利我们都占尽,他依然不能让人小觑。”祁塍渊缓缓对着山口吹来的风道。
视线所及之处,正是他们离开的方向。
只是,眼下,只有一片朦胧,看不见山涧路。
旁人却不觉得如此。
似看透了属下的想法,祁塍渊缓缓道,“那个人留下来的东西,就是他最大的助力。”
属下一愣,恍然。
是啊,他们主子有依傍,李淮同样也有,否则也不会斗了这么多年仍旧得不出个结果。
佛迦院就是一个难解的题。
“回炎国。”
沉默的人突然发话。
“虞国这边……”
“无须交待,交恶迟早的事。”但他可以肯定,虞国皇帝就算恨,也只能压着,和炎国佛迦院作对,对虞国没有好处。
另,虞国皇室即将大乱,接下来的皇帝还是不是他也还一定。
看着主子缓步踏入雨夜中,身后人带上一股坚信,随步而行。
……
如佛迦所言,虞国皇室内部大乱,十三王爷一死,皇子们就开始争夺储君之位。
又有先前李淮的捣乱,让虞国宫庭一时混乱不堪,皇帝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去管十三王爷是不是真的被佛迦所杀。
在他压制消息之下,虞国百姓就纷纷猜测,是十三王爷不敬神明,触犯了佛迦主子,被天人所罚。
又有人瞎传是因十三王爷中了金医公子的毒所致,但很快就被另一道声音压下去,如果真是金医公子的毒所害,为何金将军还好好的?除了十三王爷外,其余者都无碍,这又怎么说。
于是,大家更偏向第一种说法。
只是说到金将军,大家的表情就微妙了。
众所周知金将军喜好女色,可是没想到啊……竟然和陆大少爷做出那种勾当,而且受累的那个还是金将军……听府里的人说,金将军被抬出石门时,整个人都快不行了……这得闹得多厉害啊。
虞国这边闹起来,却安静了下来。
于总管带着众人和陈家父子回到了河洲府,不管是陆璇从十三王爷那里收刮来的金银还是陈家的财产,都安全的运送回河洲府的陈家中。
半路,陆璇就和李淮分开了,而奔走的方向是煊国,在煊国的方向又直接消失不见。
让身后探子捕捉不到任何的痕迹,传回炎国的消息也就断了。
金医公子就像是凭空来,凭空去了般。
但祁塍渊怀疑,这个人一定是在太子府中。
想要真正的揪出这个人,唯有走一趟麟国,亲探太子府……
李淮也并未在河洲府呆一时半刻,就连于总管也一并离开,陈家父子并没有要让太子的人参与河洲府内事的意思。
对太子此举,陈家父子是感激的。
太子在河洲府也设有暗点,供陈家使用,无条件的。
太子做这些到底是为了陆璇,还是他自己,陈家父子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样,陈家父子是感激的,虽然其间有李淮的原因在,对他们陈家而言,却是很有益处。
陈家由陈逍这边做主投向了李淮,回去之后还得一番解释,老爷子那边未必会和他一致的想法。
陆璇费了一番功夫,迟李淮一步回到帝都城。
而就在这一段时间里,帝都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十分让人头疼。
刘皇后用刘家背后的势力对抗蒋家,刘家之前受到了那么大的污辱,也做好了硬碰硬的可能。
刘皇后知道淑妃和李筠背后的动作,将淑妃那边的势力拉下水,本来李国公府就是站在四皇子这边的。
刘皇后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韩家那边可以将自己摘得清清楚楚,却不能让蒋家避免祸害。
随着李国公的插手,蒋府这边就跟着遭殃了起来。
皇帝卧榻不起,大皇子虽不能说是只手遮天,和五皇子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一时间把朝中庶务弄得乱七八糟。
帝都城发生这些事的时候,陆璇正进入帝都城,回到太子府。
李淮正在暗门处等着人,自蒙胧的夜色中看见不急不徐来的身影,还未等人走近,他先将人扯进怀里。
陆璇被他抱个满怀,感受到他从担忧到安定的情绪变化,嘴角微软,溢出一抹微笑。
“我回来了。”
“若你敢不回,我便踏出这道门去将你扯回来,”李淮毫不客气地轻咬了一下她的胫子。
陆璇不服气地张口就着他的衣服狠咬了一口,“谁许你咬我的。”
李淮轻笑。
李淮放开人,抬手抚上她精致白皙的脸颊,着了迷般凝视着。
陆璇抬眸与之相视。
在气氛正好时,寂离不适时的走了出来,“殿下……”
寂离惊讶地看了陆璇一眼,有点闹不明太子妃怎么突然会在这里,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又忙低下头。
李淮轻叹,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牵着她的手,“进去吧。”
陆璇看了寂离一眼,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宫里有些事情需要好好处理一下,你且好好歇着。”
陆璇沉默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将陆璇送回暖阁那边,李淮就和寂离一起离开。
寂离一边把手中的面具递上去,一边道:“五殿下已经在前殿候着多时了,现在局势于太子府有利,如果这个时候……”
李淮抬了抬手,寂离止了话。
五皇子早就在前殿等得不耐烦了,看到李淮过来了,连忙起身,“皇兄。”
李淮没看他,直径走到一边坐下。
五皇子跟着靠近坐,说:“大皇兄那边的动作太频繁了,如若二皇兄你再不出手,怕是会被取而代之。”
听到这里,李淮冷声道:“取而代之?”
“并非皇弟不信皇兄的能力,而是现在……”
“现在的结果正好,”李淮接话。
五皇子无言以对,他在帝都城里扮演着另一个角色和大皇兄抢来抢去,累死累活的,敢感二皇兄压根儿就没有在意过,就好像他们这么闹只是小屁孩在过家家。
“那皇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给你造个势。”
“我?”五皇子指着自己愣了好一会儿,“给我造什么势,我又不想做什么皇帝……”
李淮淡淡地看着他,五皇子被他看得连忙咽了咽口水,乖乖闭嘴。
皇兄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蒋老那里二皇兄不打算管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五皇子忍不住又开口问个明白。
二皇兄心里边在想些什么,还真没人知道。
背后又安排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李淮闻言,抬手轻轻按住脑仁,面具后的眼眸微眯,“他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听李淮这语气,五皇子就知道皇兄生气了。
五皇子也十分纳闷,平常时看蒋文高也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啊,怎么有了娇妻后就变蠢了。
韩家分明就是想要赖皮,嫁了女儿却又不想支持太子,现在麟国局势明朗,那个位置最终还是会落在二皇兄的手中,他们怎么就没有看明白呢。
不过……
五皇子的视线落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淮身上,不由在心里轻叹。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李筠的事情,五皇子也从别的地方听过一些,她和韩家大少爷的事已不是事实,李筠是什么人,五皇子心里清楚,这件事若不是李筠动的手脚,韩家那位大少爷怎么可能和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是蒋老都被李国公陷害捉进去关着了,蒋将军也差点被罢了职……”
“大皇兄罢的职。”暗哑的话语尽是讽刺。
五皇子默了默,“蒋老的身体不太好,我前两天还去看过一眼,大皇兄配合李国公,揽了不少的权,就怕蒋老会在里边的吃亏。”
李淮依旧不为所动,五皇子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孤没有那等闲情管这些事,大皇兄那边你尽管与其周旋,不必担心太多。”
五皇子蓦然转身过看,盯着李淮,“大皇兄那边有二皇兄的人!”
李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五皇子嘴角一勾,笑得得意,“我就说,以二皇兄的为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任大皇兄这么嚣张。刘皇后那里呢?二皇兄不会也安排有人盯着吧……”
李淮并没有满足五皇子的好奇心,目光悠远地望向炎国的方向,他的敌人从来都很明确,宫里那位和炎国那个人。
现在宫里的那位已经躺下了,现在,也不足为惧了。
唯一要取的东西……
李淮眯了眯眼,眸底泛起一片浓色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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