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烨闻言不禁一愣,迈上马车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他深深看着她,幽蓝的瞳眸霎时涌出几分看不清的情绪,似是怒意,又似是其他的。
良久,他凉薄的唇角扬起低讽的轻笑,问她:“你想听什么?”
墨烨心里涌着愠怒,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一见到她看向自己时那刻意疏离的举止和神情,他就变得不像自己。
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着,手心里是她刚刚炼制的丹药,此刻还有这温热的触感透过手心传来。
这是他在离开院子时,自墨九那里顺来的。
丹凰别开头,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张满了浑身的刺的刺猬,不论是谁,只要靠近,就会将对方刺得伤痕累累,自己亦然。
她将自己藏的严实,同时又有种即想去相信,又怕最后再次被失信的矛盾感,让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墨烨见她不说话,使得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冷然又道:“你已经没有选择,只能信我!”
随着马车的行动时,车窗上的帘子晃晃悠悠,隐约可见车外上街道的情景,而只不过一眼瞥去的功夫,就见到一批巡逻的侍卫从眼前走过,这是自宴会那夜后突然出现的。
“我什么也没有。”丹凰垂着头,低闷地吐出一句。
脱离了凌丹染的身份,她在这世间,孑然一身,曾引以为傲的丹药师身份,在这她所不知的一千年中,逐渐被湮灭消失,能炼制出的丹药也不过是最简单的,这一切都让她知道,今时再也并非往日。
回想起遇见他的一切,她所能想到的除了凌丹染的秘密外,恐怕再无法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丹凰!”墨烨突地沉声唤她,又暗中咬牙,说道:“我们合作吧。”
丹凰闻言,倏地诧异抬头,“合作?”
“ 是,合作。”他点头,“我需要你的炼丹能力,作为交换,我帮你摆脱所有的后顾之忧!”
看她迷惑,墨烨唇角扬起道若有似无的笑,忽又落下消失不见,口中是冷静的分析道:“在你昏迷的这几日,不仅凌国的各方势力,其他各国的势力都在暗中调查,寻找你,凌国公府外更是重重把手着,你想要回去,无疑是自寻死路,而我的身份,却能让你安全无恙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既然她不想与他有牵扯,而他又不愿意放手,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呆在他身边。
墨烨心中暗思,自从与她相遇起,他就从未看透过她,每次以为了解她时,下一步她所做出的又出乎他的预料。仿佛她的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薄纱,看不清也摸不着。
这世间,还从不曾有人给他这种甚觉糟糕的感触,她,是第一个!
“包括与你成亲?”丹凰突兀地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
墨烨眉角轻挑,笑而含讽的轻慢看她,“若非如此,你以为那些人为何只是暗中调查,却迟迟未敢出手?”
他的目光刺得丹凰别过头,“我知道了。”
“那个婚礼,你大可不必在意。”又恐她多想,墨烨语气满不在乎的说道。
成亲……
想到这个词,丹凰心神微晃,不知为何,千年前的记忆总是漫过心头,比之那让她更为痛苦的千年煎熬,更加深刻。
难道是因为她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回到人间,所以对那些已经淡下去了?
心已沧桑,这种该是少女纯真的念想,于她,只是多余。
在丹凰沉入自己的世界时,墨烨也在深沉看她,他想过很多,知道了她会各种解毒的手段,知道她下毒时的出神入化,以及她的炼丹能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被时光掩埋的东西,早已融入到时间这条长河中,再无踪迹。
可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偏偏只会那些已经不复存在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多想,这个藏在凌丹染身体中的女子,一个名叫丹凰的人,究竟是谁?
这次墨五回去领罚的同时,他也暗中交代,要他进入长老阁中翻找所有千年前的古籍,查看其中是否曾有一个名叫丹凰的人。
他相信,这个答案,不久就会现于他的眼前。
那时,她所有的秘密,都将一一呈现。
马车徐徐前行,终于在凌国公府前停下,墨烨看了尤自沉浸的丹凰一眼,沉声说道:“到了!”
“嗯。”丹凰恍然回神,仓促回应,刚要起身,被墨烨抢先起身,挡住了她,率先下了车。
车外立即传来一道恭维的熟悉声音,“祁国太子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
凌国公匆忙得知祁国太子来访,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今日已是宴会过后的五日之后,这期间并未见到凌丹染出现,他以为不会再有事。
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想当时在大殿之上,凌丹染那令人陌生又震惊的表现。
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这个问题,在这几日里时不时在他脑中闪现。
他所知的是她的弱懦胆小,以及在外被传的恶劣行经,何时有了这样强悍的能力?
是因他太过忽视她的原因吗?
可这些认知都抵不上在他得知凌丹茜竟是陷害丹染的罪魁祸首!
宴会后的第二天,凌国公就一直称病,不再上朝,并谢绝了所有来访的客人。
“听闻凌国公病重在家,本宫前来探望,多有叨扰。”墨烨冷声看着眼前躬身的凌国公,眼中的凌傲以及嘲弄毫无掩饰的露出,“不过看凌国公现在这副模样,想必这病也是痊愈了吧。”
凌国公被他话中浓重的嘲讽,激得脸色一阵苍白,他讪讪说道,“只是小病,并无大碍。”
若没有当时凌丹染当众说出那句与凌国公断绝关系,与凌国公府断绝关系的话,在得知这位祁国太子即将迎娶丹染的消息,他定是开心异常。
这对他的前途,可是一块烫金的指路牌,让他在官场上能畅通无阻,就是凌皇也会对他另眼相看,之后的加官进爵,必不可少。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谈。
犹记得他当初还想过要凌丹茜顶替了丹染,完成与轩王的婚约,如今整个凌国公府都成了别人口中笑谈,这让他的颜面往哪搁?
“今日前来,主要原因是因本宫的太子妃,想要来府上去一样东西。”墨烨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向马车内伸出手,“丹凰,出来吧。”
丹凰在车内听到他们的对话,已知晓墨烨的用意。
一个与凌国公府脱离了关系的人,贸然去府上拿取一件重要的东西,无论这东西对凌国公府有无意义,其过程定然不会简单顺利,而此刻有了墨烨的参与,她的身份,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再无人敢轻视!
看着眼前伸来的手,指节分明,丹凰却知道,若自己将手递上的那瞬间,也代表自己同意了他之前在车内的话,答应与他合作,以及,成为他的太子妃。
她犹豫了片刻,猛地将手触上他的手心,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心,心神一荡,连同车外的墨烨,也因她的举动,眼底深邃幽长,似有笑意倾泄。
墨烨苍劲有力的手紧紧抓着她的,将丹凰缓缓带出马车。
随着墨烨的动作,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袭明黄色的锦衣褶裙,裙衫的下摆层层叠叠,仿佛漫步云端,与墨烨紧紧相握的手,被云袖遮掩,青丝墨发未被高高挽起,而是由着一条墨色的发束在身后,长长的发尾直垂到腰际。
那张惊艳了众人的脸庞,随着她的抬首,豁然现于人眼,令凌国公府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位曾被他们暗暗鄙夷轻视的凌大小姐,精致未经雕琢的容貌,即使拥有第一美女的魏雪薇站在身旁,也及不上她的半分。
而这身彰显着只有皇家可着的明黄锦裙,更是将她衬得神秘而又高贵莫及,一心只想臣服。
“丹染……”凌国公满眼惊色,眸中亦有惊艳,他从不知自己的女儿如此美丽,这身高贵凌然的气势,就是凌皇后,恐怕都会被比下去。
“凌国公唤错人了,”丹凰冰冷的语音透着几丝森冷,由着墨烨牵着,走到凌国公面前,下颚微扬地看着他。“我的名字,叫丹凰!”
不知为何,从凌国公口中再次听到丹染的名字,她只觉得悲哀,为凌丹染而悲。
丹凰转首看向墨烨,他的唇角微扬,划过满意的笑,她的嘴角也同是染上潋滟惑人的笑,“或者,凌国公可提前唤我为太、子、妃!”
说罢,再不理会的朝凌国公府举步而入,经过陵总管身前时,丹凰凤眸淡挑,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凌国公府的大堂内,国公夫人与凌丹茜被凌国公安顿着在这里等候,目光触及自远而来的一道明黄色泽,两人的身形猛然一震,惊惶起身,走上前恭敬唤道,“见过祁国太子殿下!”
国公夫人心中深恨凌丹染的运气如此好,在那么细密的安排下,她已无疑是身败名裂,尤其在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以那身狼狈之姿立于人前,她的名声该是臭不可闻。
可谁知,竟会被祁国太子,当众求娶!
要知道祁国可是天恒大陆的第一帝国,被祁国的第一继承人求娶,纵然不是太子正妃,只是一个侧妃,就堪比其他各国的太子正妃之位了!
这结果,实在让人想不嫉妒都不行!
国公夫人躬身,久等未听到起身的话,心有微急,她悄悄抬眼向前看去,发现正面站在自己身前的并非是她口中所唤的祁国太子,反而是凌丹染,未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凌丹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耳边听到国公夫人话的凌丹茜豁然起身,看向眼前的凌丹染,目光复杂难懂,出口艰涩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会在这?”
她一直知道凌丹染长得貌美,此刻见到经过装扮后的她,方知这世间真有人美艳如仙,不可方物。
“怎么?”丹凰笑看眼前二人的吃惊,“我出现这里你们很惊讶?”
“你不是已经与凌国公府脱离关系吗!”国公夫人深记宴会上丹凰的话,此刻见到她出现,才会如此震惊。
后面疾步而来的凌国公听到国公夫人质问的语气,脸色骤然一变,沉声一喝:“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向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国公夫人指着丹凰惊叫,后又摇头仓惶自言自语,“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太子妃!”
墨烨牵着丹凰,闻声上前一步,面色低沉,带着不悦,道:“国公夫人这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
“太子妃……“凌丹茜后知后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指着丹凰愤怒道:“你就因为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才会放弃与轩王的婚约的?”
她心中倾心仰慕的人,被她这般丢弃,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我真恨当时没让他们杀了你!”凌丹茜满眼愤恨地看向丹凰。
这句话,令在场人闻声色变,宴会上,听到丹凰那声似是而非的话,他们都在猜测凌丹茜是陷害她的人,就是凌国公,也只是猜测,并未得到证实,因此才一直没对凌丹茜有任何举动。
可现在她出口的这句话,便是证实了那件事,是她,陷害自己的亲姐姐,害得她名声败坏,害得她遭受非人折辱,更害得她……魂飞魄散。
“茜儿!”国公夫人想要制止已来不及,她颓然看着眼前的丹凰,豁出去般地开口道:“那件事,是我安排的,茜儿不过是听我的命令做的,你想要报复就冲我来吧。”
国公夫人一心想要保住凌丹茜,她已经与轩王有了圣上亲口允诺的婚事,万万不能因这件事牵连。
凌国公几乎站不住脚,他一生纵横官场,到头来却被这样的事给打击得直不起身。
“你错了!”丹凰沉沉望着凌丹茜,“凌丹染已经死了!”
她目光转向国公夫人,冷笑道:“你放心,她与轩王的婚约,可是我弄来的,若她出了事破坏了这场婚约,那这场戏我该如何看下去呢。”
丹凰忽而倾身,凑到国公夫人耳畔,阴恻恻地说道,“我可是要看她,在如愿嫁给轩王后的日子,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她的话阴冷发凉的吹在国公夫人耳畔处,令她生生打了个寒颤,目呲俱裂地看向丹凰,诅咒道:“凌丹染,我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魂不入地狱,被恶鬼吞食!”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惊起,众人循声看向国公夫人的脸颊,已经红肿,可以想见这耳光打的有多重。
“你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丹凰目露寒光的看了国公夫人一眼,转首对墨烨时,却笑靥如花,道:“我们去把东西取回就回去吧,这里的气氛实在太令人难受。”
墨烨深眸藏着不为人知的*溺,闻言点了点头,道:“好。”
“凌丹染!你会后悔的!”凌丹茜上前扶着国公夫人,看着丹凰离开的背影,喊道。
丹凰闻声而顿,头未回,反而看向远处,声音苍凉得仿佛古老的钟声,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沉闷感,“丹染永不知后悔,这世上也再无凌丹染,她死了,在那一.夜……”
他们不知,为何眼前这人明明是他们所知的那个凌丹染,为何她这般出口诅咒自己死,可看太子都没有出口斥责,他们又有何身份去说。
也许,这在场中的人也只有丹凰和墨烨两人知道,凌丹染,是真的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消散于这片天际中,真真的不入轮回,没有来生。
两人再次来到国公夫人的院落,身后跟随着的是陵总管以及一干下人,而凌国公尚未回过神来,是以,此刻并未出现在此。
“陵总管想必对这里很是熟悉吧?”丹凰意有所指的问向身旁不远的陵总管。
陵总管不明就里,只是垂首恭敬回道,“这里是夫人的住处,若无夫人允许,身为下人是不得进入其内的。”
丹凰闻声,再未多说,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墨烨,伸手指向那株依偎在海棠旁开得正艳的芙蓉,“有劳陵总管将那株芙蓉挖开,那地下的东西对丹凰很重要,请务必小心。”
说这话时,丹凰被墨烨牵着的手死死握紧,气力重得令墨烨疼得蹙了蹙眉,他低下头,一点点缓慢地掰开她紧握着他的手,神色认真。
“是,太子妃!”陵总管应下,侧头挥手招呼几名下人去将丹凰所指的那株芙蓉挖开。
下人们上前动手,丹凰与墨烨两人站在后面静看,目光一瞬不瞬,须臾,墨烨转首看向丹凰,问,“那下面有什么?”
问出此话时,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又不太确定,之前住在这里时,可不曾见她关注过那里,除了那夜寻得木箱的那次。
想到那夜,墨烨唇角的笑意深深,耳边似乎再次听到当时丹凰控斥的话,‘那……是我发现的。’
而宝箱里的东西,也让他惊讶连连,虽然只是寥寥几样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可那里面随便一个的价值,就无法估量,墨烨不由深思凌丹染娘亲的身份到底是何。
“凌丹染的娘亲!”丹凰静默的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冷冷的看着那几名下人挖土的举动,在得知这份秘密时,她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国公夫人恶毒至此,连人死后的尸骨都不愿放过。
“啊!这是什么东西?!”有人摸到土下的硬物,禁不住惊呼喊道。
陵总管转首朝丹凰看去,意喻询问她的意思,“太子妃……”
“继续挖!”丹凰不等他说话,下令道,后又不忘叮嘱,“小心点。”
尚在前院的凌国公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国公夫人和凌丹茜,“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老爷。”
“爹……”国公夫人和凌丹茜抬头看向他,不知他话中的含义是何。
此事的大厅内,除了他们外,再无其他人在,凌国公的脸色阴沉着瞪视国公夫人,喝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不提前与我说?现在可好,落得人尽皆知,你要我这脸往哪放?以后在同僚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在?”
“连事都办不好,我看你这国公夫人的位置,也是不想做了吧!”说罢,凌国公视线一转,落到凌丹茜的身上,“你既已决定那般对她,怎么最后还是被她给逃了出来,甚至还让她跑去宴会上!”
“爹,你……”凌国公的这一席话,惊得凌丹茜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以为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他的罚处和斥责,怎料耳边听到的竟然是他在怪她们未将事办的圆满,从而导致他颜面尽失。
瞪大的眼,满是不可置信,她自幼由国公夫人亲手教导,怎么获取爹的怜爱,怎么让凌丹染在众人面前丢脸,最后甚至那样陷害凌丹染,她惊慌过,也害怕过,可这一切都及不上此刻听到爹的这些话而来的令人心寒。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身处于凌丹染的位置上,被他这样对待,那她……真是生不如死……
“老爷,这件事……”国公夫人也没想到凌国公会如此,她做了他枕边人数十人,今日才终于看清,也认清了他这个人。
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这样对待,他连罪魁祸首都不怪罪,反而是埋怨不该让她逃出去丢了他的脸!
他,还有没有心?!
“老爷,她可是您的女儿……”国公夫人忍不住开口说道,她心里复杂一片,既不是想要为自己寻得辩解,也不是为凌丹染,她只是想问他,他对自己的女儿,都如此对待,日后会不会被她的茜儿也如此……
“谁说她是……”凌国公气急,错口说出这句,察觉出口有误又连忙止住,低咳了几声。
凌国公这句话说的很快,又急于止口,但到底还是被国公夫人听了去,她眸色一亮,身子也跟着往前凑了凑,轻声迟疑地问了句,“老爷,莫非她不是您?”
凌国公心中懊恼,看国公夫人凑过来的双眼明亮,没否认的点了点头,口中叮嘱道,“这件事,就此停住!”
得了他的承认,国公夫人心中便跟明镜一样,许多心中不明的地方,此刻也豁然通达,口中呢喃了句“原来如此。”
凌丹茜还在为自己方才得知的消息而心凉,视线划过国公夫人,看她脸上泛着喜色,蹙眉不解,问道:“娘亲,你怎么了?”
“茜儿,你别怪你爹心狠,那凌丹染根本不是……”国公夫人是最了解女儿的,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被凌国公刚刚的态度所惊,不希望女儿误解他,开口解释道,可话还没说完,也未说清,被凌国公的咳嗽声打断。
国公夫人一顿,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得安抚凌丹茜,“你放心,娘亲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轩王。”
凌丹茜丝毫不知爹跟娘亲在打什么哑谜,耳边听及娘亲提到轩王,心中又喜又恨。
孰不知这些话,被藏在暗处的墨七听得清楚,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大厅内的几人,心中嘲讽着国公夫人的话,想风风光光的嫁给轩王?那也要看轩王愿不愿意娶她!
据他所知,轩王可是很抗拒与她的婚约……
“老爷,那祁国太子来此,是为何事?”国公夫人突然想到刚刚来府的墨烨和丹凰,不由出口问道。
凌国公脸色瞬间一变,豁然起身,懊恼出口道:“竟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他又瞪了国公夫人和凌丹茜一眼,若不是她俩人,他怎会连如此重要的事都给抛去脑后。
想及此,凌国公匆忙离开大厅,询问了途中经过的下人后,朝国公夫人的院落赶去。
而此刻的国公夫人院内,下人们挖土的动作变慢了许多,他们心中皆有股慎慎的感觉,每一次动手,总能感觉触手的冰凉,让他们浑身毛骨悚然。
“啊!”一名下人不知摸到了什么,吓得大声叫起来,引来旁人的注视。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根骨头被那名下人抛在土面上,那骨头,一眼就能看出是人骨,霎时,惊呼声四起。
丹凰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举动,见到那名下人抛骨的举动,凤眸紧眯,厉色闪现,冷然的喝声随即而出:“交代你们的事都忘了,还是我的话根本没有用,不知道我事先已说要小心点吗!”
在那根人骨未被抛出前,丹凰心中只是迟疑,并未能却断,只是心里判定其几率很大,所以在墨烨问她的时候,就说出了。
可现在,亲眼见到人骨的那刻,丹凰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知道,这是丹染留在体内的最后一丝感知。
泪,夺眶而出,任她怎么擦拭都不行。
她松开了墨烨牵着她的手,朝那已被挖出一个小坑的地方走去,明黄的锦裙带动着层层叠叠的涟漪,她一把推开眼前的下人,蹲在那里用力地用手刨动,不让任何人动手,就连墨烨也被她喝止住,站在一边,看她独自一人的动作。
锦裙上沾满了刨出的土,丹凰浑然不觉,她动作不快,却很用力,泪水滴落在土里不被人察觉,只能听到声声呜咽,令人闻之,心酸艰涩。
“丹凰,你的身体尚未恢复,如此只会加重你的伤势。”墨烨不能不顾她的身体,出声说道。
看着她的举动,他眼中痛色蔓延,他明知道她不是凌丹染,可她却背负了凌丹染的一切,即使凌丹染已经不复存在!
他知道这道名唤凌丹染的无形枷锁,将会一直陪伴着她,不止不休。
可同样的,他也恨凌丹染,恨她几乎占据了丹凰,被丹凰护着,不能碰,也不能动,更因为她,而让丹凰恨极了他,甚至都不愿再相信他。
这让他如何不恨!
“太子殿下。”站在墨烨一旁的陵总管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终是出声唤道。
墨烨注视着丹凰,甚至连个眼神都未给陵总管,只冷然道:“陵总管有话但说无妨。”
“大小姐……不,是太子妃,您为何唤她丹凰?”从刚才他就在心里想这个问题,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这才忍不住问出口。
“本宫的太子妃,就是丹凰!”墨烨紧抿着唇,冷言道。
丹凰……
陵总管暗自咀嚼这名字,看向丹凰的眼神倏然一变,竟是凰,是凰者于飞的意思吗?
他视线复又落在墨烨身上,他是天恒第一帝国的太子,未来的帝王,而大小姐是现在的太子妃,未来第一帝国的皇后,既是龙与凤的结合,何以再成为凰?
倏地!
墨烨快如闪电的身形一动,一把将丹凰带离,看她此刻憔悴的模样,脸色苍白宛若失了水分的花,她的手因刨土的举动,而变得红通通的。
墨烨心底轻叹,她怎么这般固执,口中不失埋怨低声道:“明知自己身体不行,还要如此,这不是折磨自己又是什么?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
“他们会破坏了尸骨。”丹凰挣扎,仍要上前继续,被墨烨一把禁锢着,不得动弹。“你快放开我!”
“放开你,在继续自残吗?你休想!”墨烨发了狠地在她耳边说道,双臂更有力的圈着她,转过头看向陵总管,“陵总管,接下来的事交由你了,务必小心,莫要碰坏了。”
怀中的丹凰仍在挣扎,令墨烨恨得咬牙,垂下头附在她的耳畔,狠声问道:“是不是只要一碰上她,不管是她的名字,还是她的事,你都会发了疯一样的闯过去?!”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是她的!你受的伤,就同她受了伤一样?!”
他明明很担心她,却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她,让她知道她和凌丹染是一样的。
这种无法掌握在手的感觉,简直令他糟糕透了!
“松开我吧。”丹凰低低说道,眼帘低垂着,看不出眼中的任何情绪,见他不动,又保证道,“我不会再乱来。”
墨烨静默片刻,圈着她的手松了松,并未放开,而是滑落在她腰上,心中有丝失落萦绕,很快被他掩下,更坚定了不再放开她的决定。
丹凰有些恼他不放自己,目光触及她裙摆处沾染的土,静默道,“衣服脏了。”
“一件衣裳罢了,你若喜欢,我再派人给你送来。”墨烨不以为然,她太空然,最先相遇时,她总是给人一股遥不可及的错觉,不似凡人,全身空怆,让他想将她从高空中拉下来,让她同他一样,沉.沦在这凡尘中。
前方的陵总管走来,面露异色道:“殿下,已完全挖出整具尸骨。”
说到这点,陵总管心中骇然,他身为这凌国公府十多年,竟不知这国公夫人的院落中藏有尸骨。
“看陵总管很吃惊的样子,难道不知这尸骨的身份?”丹凰挑眉看过去,将陵总管的异色收入眼底,心中讶然,丹染的娘亲死的时候,他可就已经是这凌国公府的总管了,怎会一点不知这花下埋骨之人为谁。
陵总管脸上惊慌之色闪过,从那尸骨上大约能判定出死者已死有十年之久,而此地又是在国公夫人的院子,再从方才丹凰的那些举动来看,不难猜出这尸骨的身份。
可正是如此,他才更加惊诧不已,她是怎么知道那株芙蓉下埋的是谁,更是因此想到了自己探得地图时所得到的消息。
以此来看,当年的前国公夫人得有地图的消息不假,更或者如今已经到了大小姐手上。
他该不该将心中的猜测报告给主子?
丹凰见陵总管脸色变幻莫测,却始终不答自己,她抬手抽出墨烨附在她腰上的手,朝已被挖出,后又摆放完整,放在地上的那具尸骨走去,唇角挽起森凉的寒意,阴恻恻地说道:“这尸骨,可是凌丹染的娘亲,前任国公夫人的尸骨,陵总管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她蹲下触手摸上手骨的地方,为了证实她的话,她狠狠一口咬破了食指,将溢出的血滴落在尸骨上,血滴随即融入在尸骨中,确认了她与那具尸骨有骨血相溶,而那尸骨也真真是前国公夫人。
“真想不到,这竟然是前任国公夫人。”围聚在此的下人们,悄悄的议论起来。
“不是说已经葬入祖坟吗?怎么会在这里?”有在凌国公府呆了许多年的下人自以为清楚的疑问。
丹凰怔怔看着眼前的尸骨,心中沁凉如雪一片,她仰首看向站在身侧墨烨,声音哽咽地说道,“我要将它带走。”
墨烨闻言,垂首看她,道:“墨七已在准备。”
“谢谢!”丹凰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低声说道。
“无需言谢,说到底,她也该是我的岳母。”墨烨冷硬着说道,将她拽起,“地上凉,起来吧。”
外面赶来凌国公见到不少下人围聚在院口处,立即不悦地出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聚在这里成何体统!”
下人们顿时惊哗四散逃离,可仍是有胆大的人探头探脑的朝国公夫人的院子探去,想要探得更多的消息。
院口的人四散开后,凌国公举步迈入,刚走入院中,就见到院内地上放置着一具尸骨,他瞳孔一缩,看向陵总管:“陵安,这事怎么回事?”
“老爷,这具尸骨……”陵总管支支吾吾着说,“这尸骨是夫人的。”
凌国公闻言,当即勃然大怒,喝道:“胡说什么?夫人刚还与本公说话,你要编排个谎话,也该说个像样的才是!”
丹凰听他的喝声,心里冷然,嘴角也溢着冷意的笑。
“老爷,陵安没有说错,这尸骨确实是夫人的,只不过她是前夫人的。”陵总管低首解释道。
“前夫人?”凌国公暗暗咀嚼他的话,心中猛然一惊,疑目看向陵总管,“是她?”
陵总管垂眼点头。
凌国公惊骇看着地上的尸骨,怎么可能,如果这具尸骨才是她的,那送入祖坟的那具又是谁的?
惊慌下,他连连低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的,凌国公如此否认,所由何来?”丹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说道,目光冷然带恨的射向他。
凌国公犹如未听到她的话,仍在自言自语,“不可能,我亲手将她送入祖坟,这具不可能是她的。”
他眼中颇有颠狂之色,丝毫听不进别人的话,让人以为他对那位前任夫人,凌丹染的娘亲感情至深,也让随后赶来的国公夫人见状,心中暗恨。
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忘了她!
一个死人都能让他如此,那她这么多年陪伴在他身边,是他最亲近的人,更是他的枕边人,那她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