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吃这么点?”周可成从一叠报告中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个餐盘,向一旁的婢女问道:“夫人今天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
“阿迪莱的身体没问题!”餐桌的另一边,莫娜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身体没问题?莫非是菜不合口味?”周可成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盐水鸭、煎刀鱼、焖鹿肉、鸭血汤、西施舌、豆腐焖大白菜、鲈鱼羹,主食是春饼和粥:“不对呀,我记得她挺喜欢这几道菜的呀?”
“夫君,阿迪莱她是有心事!”莫娜笑道:“你忘了,今晚镰成要到了,我估计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见对方!”
“哦,是这么回事!”周可成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再说她和你的身份不是一样吗?你不是好好的?她怎么吃不下饭了?”
“我和她可是大不一样!”莫娜笑道:“镰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有了孩子,领地,除了是你的妻子,还是大军的统帅,她除了和你的关系可什么都不是呀!”
“这倒是,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周可成放下筷子:“对了,莫娜你是看着镰成长大的,你说说为什么他这么急着想来大明呢?由衣这个做妈的居然还应允了,还没满十五就要来阵前效力,让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镰成为什么要来大明?”莫娜气的笑了起来:“你们男人呀!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可成,我知道你是兰芳社的首领,是大明的大都督,威风驾临四海,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可不管怎么说镰成是你的长子,你是不是应该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
“这个——”周可成分辨道:“瞧莫娜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没关心镰成了?我都把半个日本给他了,还不关心?”
“这不叫关心!”莫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周可成的分辨:“我问你可成,你知道镰成现在剑术到什么水平了吗?”
“剑术什么水平?”周可成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应该是不错吧?我上次去日本的时候就听由衣提过一次,这孩子武艺练得不错!”
“岂止是不错!”莫娜冷笑道:“去年秋天我去了一趟日本,当时探题府的剑术大师范冢原卜伝说自己在技巧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镰成的了,另一位剑术师范上泉信纲更是说镰成不应该把这么多精力花在修习武艺之上,毕竟他是生来要执掌天下的男人,修习武艺只需要强身健体就够了,持剑杀人的事情应该交给忠心的部属去做!拥有如此出色的武艺会让镰成的部下太为难!”
“想不到会这样!”周可成笑道:“不过那个上泉信纲说的倒也不错,镰成武艺太高的话,他的卫士和随从会压力太大的,而且人也容易变得傲慢自负,这都不是好事。待会我提醒他一下就是了!”
“谁让你这么说了!”莫娜怒道:“夫君,即便镰成的天赋再高,条件再好,如此高强的武艺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这都是他这些年来无数汗水换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赞赏和重视?而你却这么轻易的一句‘不是好事’给否定了,请你站在镰成的立场上想一想,你不觉得对他太无情了吗?”
面对莫娜的这番指责,周可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低声道:“我其实也只是希望镰成的童年不要过得太辛苦了,毕竟以我家的条件,他就算轻松些这辈子也可以过得锦衣玉食的。”
“轻松还是辛苦,这是孩子自己的选择!”莫娜答道:“夫君,镰成他一直为是你的儿子而自豪,他希望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不愧为是你的儿子。你知道吗?他一直担心在自己成年前你就把整个世界都征服了,这样他就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才能,建立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功勋!他是你的孩子,血管里流的是你的血,绝对不会舒舒服服的躺在日本当一个太平君主的!可成,你为什么对遇吉、伯仁、还有文长他们寄予厚望,却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宽纵呢?毕竟镰成才是你的骨肉血亲呀!难道百年之后兰芳社的基业你不打算留给自己的孩子们吗?”
餐厅里静了下来,四角的婢女竭力屏住呼吸,以免引来周可成与莫娜的注意。他们都知道大都督与莫娜夫人争论的一切实在是牵涉到太多的利益了,像自己这样蝼蚁般的小人物,稍不留意就会灰飞烟灭。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变成墙上无生命木浮雕,这才是保全性命的最好办法。
“莫娜!”周可成的声音有些怪异:“并不是我不打算把兰芳社的基业留给自己的孩子,而是我无法把兰芳社的基业留给自己的孩子,兰芳社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能够支撑的,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做,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死之后,我的后人将会身死族灭,兰芳社也会化为泡影!”
“夫君!”莫娜答道:“我从没有反对你培养重用遇吉、伯仁和文长他们,他们将来都会是兰芳社的柱石。事实上,我也从来都认为你看的比我远,所以我一直都服从你,支持你,不只是作为妻子,还作为部下。我只是想说,镰成他也是你的孩子,请给予他应有的待遇,血浓于水呀!”
“血浓于水?”周可成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莫娜:“你这番话也是为你自己的孩子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