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刘守有笑道:“在下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还请明示!”
“老爷二字小人如何当得起!”油伞刘欠了欠身子:“只要是小人知道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才我们在茶馆时,那几个拿着刀枪的精壮汉子是什么人?”
“哦,他们是龙王会的!”
“龙王会?”
“不错,就是救火的!”油伞刘笑道:“他们其他的也管,不光管救火,还管强盗、小偷小摸、绑票、就连随地拉屎拉尿都管的!”
“那岂不是衙役了?”刘守有笑道。
“是有些像衙役!”油伞刘笑道:“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余家集虽然有几万人,比有些县城还大,但名义上只是个集镇,是没有衙门的。南来北往的客人又多,算起来是个大码头了。所以每个集镇都有一个龙王会,管救火、偷盗、街面整治,要不然还成什么样子!”
“这倒也是!”刘守有点了点头,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方才看到那几个龙王会的人除了佩刀还有鸟铳、角弓,对付几个小贼用得着这些吗?”
“这个——”油伞刘被问的张口结舌,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倒是陈百户接口道:“刘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一带与其他地方不同,当初闹倭寇的时候几乎家家都过了兵,吃了不少苦头,又距离大海近,所以对于武事看的很重。而金山卫又有一个讲武堂,专门讲习武事,各家富户都把儿子送到那里去,这龙王会中管事的几乎都是讲武堂出来的,虽然有弓矢火器,却不会为非作歹!”
油伞刘向陈百户投以感激的目光,连忙接口道:“正是如此,像我们集镇龙王会的会首便是做油布的王家老二,平日里最是稳重不过的!”
“连咱们北镇抚司的人都敢围起来,还稳重?”听到油伞刘的辩解,旁边有人低声冷笑道,那油伞刘听到了,更是如坐针毡,过了片刻便找了个由头告辞出去了。刘守有低咳了一声:“陈百户,金山卫这边的情况,你在留都时为何不向陆大人和李公公禀告一下呢?”
“刘大人!”陈百户满脸的苦笑:“那二位大人下来的情况您也都看到了,小老儿当初要是实话实说,恐怕已经死在脊杖之下了!”
刘守有叹了口气,“一级瞒一级,一直瞒到中南海”的情况不光是现代有,古代只会更加厉害,自己又何尝没有这么干过?但现在看来肯定是瞒不住了。他思忖了片刻,叹道:“陈百户,咱们锦衣卫在外头办差的做派你也是知道的,严谨二字是谈不上的,这在其他地方倒也还罢了,这一队有你我带队也还好,其他各队恐怕是要生出大事来!照我看,这一趟我们也不必去金山卫了,快些回留都,把这边的情况禀告将主和宗主爷为上!”
“那上头的差使?”
“这个责任我担着!”刘守有拍了拍胸脯:“再说你看看今天的情况,咱们也没法办差呀!”
事实证明刘守有的判断很准确,当他回到留都的时候便得知这次派出去办差的几队人马中有三队惹出事端来:有的被机户围攻、有的扣了人却半途又被抢了回去,最倒霉的却是被人扒了衣服器械,如乞丐一般破衣烂衫的逃了回来。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缇骑在这里却丧失了原有的魔力,变成了让人耻笑的对象。
“没用的东西!”陆炳那张红脸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我北镇抚司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干净了,人家打你们就不懂得还手?竟然被一群暴民把器械给下了!朝廷怎么养了你们这群饭桶?”
“回禀大人!”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百户答道:“若只是一群暴民,小的们便是死战到底也不会丢了北镇抚司的颜面,但当时还有一队倭兵,他们用鸟铳弓矢逼着我们,说要是我们不放下武器,便要开火!”
“什么?倭兵,鸟铳、弓矢?胡说,江南倭寇不是早就平定了吗?哪里来的倭寇?”
“千真万确!”那百户答道:“不过不是倭寇,是兰芳社的倭兵,据说是正好巡逻过那个村镇,看到我们和暴民争斗就围了过来!”
陆炳听到这里,强压下怒气道:“等一会,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
“是,大人!”那百户赶忙道:“小的们封命去查看当地的一家印书坊,想要查看有没有揭帖的线索。为了缉办案件打算将印书坊的工匠和掌柜带回来讯问。却不想有人跑出去大声叫喊,随即就有上百暴民围了上来。小的亮出腰牌,表明身份,暴民也不退让——”
“等一下!”陆炳打断了部下的禀告:“你说你表明了身份,亮出腰牌,他们还不散开?”
“正是!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分别询问同去的其他同僚!”
“不必了!”陆炳脸色越发变得阴沉起来:“你先下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多谢大人关怀!”那百户磕了个头,才退了下去。陆炳站起身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好大的狗胆,竟然连北镇抚司的人都敢打,这些南蛮子眼里还有没有朝廷了?非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都察院。
“刚峰兄,刚峰兄!”张居正满脸兴奋的冲进花厅:“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大事了?”海瑞眉头皱了起来:“太岳兄,看把你高兴的!”
“你知道吗?北镇抚司的人被打了!”
“北镇抚司的人被打?被谁打呀?你这没头没尾的!”
“当然是被周可成的人打了!”张居正笑了起来:“这些他们可踢到铁板了,陆炳可是能通天的,你知道吗?他已经上书朝廷了!”
“上书朝廷?他要干什么?”海瑞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当然是要整治周可成,整治兰芳社呀?”张居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海瑞:“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