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周可成笑了起来:“这倒是有些为难,毕竟倭银、弗朗基银可以一船船的运进来,而田地却没法运,这般下去,若想买田肯定是越来越难的!”
“周兄高论!”曲掌柜猛拍了一下桌面,翘起了大拇指:“这件事情我也琢磨了许久,却始终想不出个究竟来:为啥我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却硬是买不到田?原来是这个道理,外面的银子不断运进来,自然是越来越多,而田地却运不进来,自然这田就难买了。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还请周兄为我解惑!”
“曲掌柜请讲!”
“按说运进来的银子越来越多,田地并没有增长,那田价就应该上涨的很厉害呀?可为何这几年田价虽然有上涨一点,却不多呢?”
“想不到这曲掌柜貌不惊人,却是个有心人呀,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一些微观经济学的知识了!”周可成暗自吃惊,他想了想之后答道:“在下以为田价上涨不多的原因是银子虽然流入甚多,却并不是均匀流入的!”
“均匀流入?这是何意?”
“曲掌柜,大明自产白银并不多,而大部分白银是与海商交易而得来的。但并不是所有人、所有行业都能与海商做买卖获得白银。比如龚掌柜、还有曲掌柜你,你们两个能够与海商做生意,用棉纱和棉花换得银子,但一个农夫却没法和海商做生意换得白银子。于是海外流入的白银绝大部分是集中在像龚掌柜、曲掌柜你这样的人手中,而其他没有机会与海商做买卖的人手中没有,或者只有很少海外白银! ”
“原来如此,均匀流入,果然是形象的很,在下受教了!”曲掌柜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白银不均匀流入不会引起田价上涨呢?”
“曲掌柜,您方才不是说过了?您就算出高价也买不到田,结果只能把银子存在自家地窖里。其实大多数得了海商银子的,有些人修园子,养瘦马,但大多数人也和您差不多,都把赚来的银子藏在地窖里。银子在地窖里和埋在矿里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你们不拿出来花用,田价都是不会上涨太多的!”
“不错,银子藏在地窖里,与埋在矿里是一样的!”曲掌柜拊掌叹道:“周兄这话说得好,我有时候也也觉得自己很好笑,千辛万苦赚来的银子却堆在地窖里,既不能吃也不能喝,还担惊受怕被人偷去了,古人说的守财奴,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其实曲掌柜想要购置产业的话,周某倒是有一套路子!”
“周兄有路子?”曲掌柜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是哪家有田产要出售?价格几何,若是谈成了,曲某必有重谢!”
“谢就不用谢了,都是朋友嘛,说谢就生分了!”周可成笑道:“曲掌柜,你记得方才我说过的吗?这银子可以运进来,田地却没法运进来,其实田地虽然没法运进来,但是人却可以走出去呀!”
“走出去?难道你是说买海外的田产?”
“不错,其实比起大明来,海外的田产还要便宜的多,江南这边一亩水田少说也要十余两银子,这笔钱去南洋、去东番,三五十亩平地都够了!”
“当真?”曲掌柜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东番、南洋那边地广人稀,村落与村落之前经常相隔百里,其余地方解释莽莽荒野,宛若天地初辟一般,那里的土地当然不值什么钱。对于当地土酋来说,那些荒野便是一文不值,至多打几头野兽,砍些柴火,将土地卖与你,一来可以得些地价,二来你将田地开辟了,他每年也能收半匹布,一斗谷子,何乐而不为呢? ”
“周兄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只是——”曲掌柜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南洋也好,东番也罢,都在万里之外!俗话说人离乡贱,在大明不管怎么说还有宗族、有乡里、有官府、有朝廷;那东番和南洋可是没有王法的地方,人家当时说的好好的,等你辛辛苦苦的开了荒,置办了产业,翻脸不认账,谋夺了去,损失了钱财事小,只怕连性命都不保呀!”
“曲掌柜说的也有道理!”周可成笑道:“某家方才说的的确有些欠妥,这里先自罚酒一杯,还请曲掌柜见谅!”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兄弟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自家朋友喝酒闲聊,你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嘛!”曲掌柜见状赶忙也陪了一杯酒。于是三人接下来也不再提海外田土的事情,只是扯些闲篇。曲掌柜在三人中的年纪最大,便觉得有些吃不住劲了,起身向两人告罪出去方便一下。
曲掌柜一出门,龚宇便低声向周可成告罪道:“我这个朋友不知大人您的身份,方才言语无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周可成笑道:“龚宇,你这个朋友说的很对呀?万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别人翻脸不认账,损失钱财事小,性命不保事大。银子存在地窖里虽然赚不来钱,至少不会损失呀!不替他们打消了这个心结,这招商引资的事情是成不了的!能够认识这位曲掌柜,我这趟常州就算没白来!”
龚宇见周可成并没有怪罪曲掌柜,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照我看曲掌柜并不像他说的那么排斥东番、南洋,做生意哪有不冒风险的?当初他和我做买卖,裕和才是刚刚开张,手头上的银子一时间周转不过来,他也允我把棉花的账期拖延个一个月半个月的?这难道没有风险?说到底还不是和裕和做生意有利可图?说到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这里说的再多也比不过眼睛看到的!只要看到几个真正拿到好处的,到时候您拿棍子赶都赶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