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这政所都有哪些事务?”
“张先生有所不知,这倭国疆域不及我大明辽阔,政务也要简单许多。你也知道倭人除去公卿皇室之外,余者分别武士与百姓。武士又称为侍,所以幕府之中管辖武士之机构又被成为侍所,剩余之事皆由政所管辖!”
“那侍所由何人管辖?”
“吴诚!”
张经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方才一直在周可成右手边的沉默寡言的汉子,他并不熟悉。传闻此人在兰芳社中的资格极老,是最早几个跟随周可成起家的元老之一,周可成也对其十分信重,将几座金山交到他手中掌管。这次将其调回中枢,又将管辖武士的侍所交到他手里,可见传闻不虚。
“这么说来,周先生是要在这倭国列土封疆,自立为王了呀?”张经问道。
“不!”周可成摇了摇头,笑道:“倭国这片基业是留给遇吉的!”
“给他?”张经吃了一惊,目光转向一旁的周遇吉,只见周遇吉与吴诚两人皆神色自若,显然他们早已知晓,屋内只有自己一人不知。
“不错!”周可成笑了笑:“上个月,太原雪斋受今川义元和其母寿桂尼所托,来我处表明了联姻盟好之意,我经由深思之后,应允了对方,不过将联姻的对象由我改为遇吉,将倭国一分为二,西国、九州、四国与我;东国与近畿与今川,前两天今川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同意了我的要求。所以这次平定西国之后,我便会辞去现有的倭国官职,由我那孩儿接任,遇吉则为探题府之管领,兰芳社在日本的舰队和在堺的和议众之位也由他代管!”
张经长大了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又一次体会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手腕的厉害,与今川家结为盟好之后,实际上就解除了周可成在近畿与北方的后顾之忧,难怪他敢在西国做出这么多大动作来。不过周遇吉不过是个还不满二十的孩子,他干嘛这么急着把权力交出去?莫不是在其他地方又要做什么不得了的勾当?
“周先生,西国是新服之地,遇吉公子虽然年少英俊,但毕竟历练还不够,猝即大位,只怕又生出不少波澜来!”
“张先生你又在说笑了!”周可成拍了拍大腿:“我家遇吉自从跟我之后,下海掌过舵,上岸骑过马,拿起秤杆做过买卖,开船放炮,上马杀贼,样样都做过,如何说历练少了?本朝天子除了高祖成祖之外,哪个不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还不是弱冠登基,便是亿兆百姓,万里疆土之主?为何我家遇吉管半个倭国这么大点地方有什么不可以的?不是还有你们帮忙看着吗?”
张经张口结舌的看着周可成,他平生还没有听过这么大逆不道之言,半响之后方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这如何能比,我朝太祖驱逐鞑虏,救万民于水火,有盖世之功——”
“是,是!我知道我没法与太祖皇帝相比 ,不过这也就半个倭国吧?说到底,咱自家的家业,传给自家的孩子没啥不可以吧?张先生,你放心,我不是小气人。中山王功高盖世,也不过食邑五千石,你替我这孩儿掌管好政所,我给你万石领地,子子孙孙享用无极,如何?”
张经整理了一会乱作一团的思绪:“周先生,封地之事暂且不提,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这么急着让位给遇吉公子,是想脱身做什么?若是你做的事情对大明不利,莫说万石领地,便是十万百万我也不要!”
周可成笑了起来:“原来张先生是担心这个,你猜得不错,我急着将倭国的事情交给遇吉是为了做两件事情。!”
“两件?”
“不错,一件是治水,另外一件是攻取马刺甲!”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两件事情都关乎我大明亿兆百姓的未来,所以我才将倭国的事情交给遇吉,好腾出手来!”他见张经还有些茫然,便细细解释起来。在古代社会由于落后的技术条件,航路的开拓是风险极高的活动,因此海上移民都是建立在长期贸易的基础上之上的。原因非常简单,对于个体,移民的利润是有限的,只有海上贸易带来的巨额利润才能对冲高风险的海上活动,随着贸易的日渐繁盛,这段海上航线的风险才会降低到海上移民带来的利润之下,移民才是可行的。所以周可成一开始就是通过进行日本——台湾——大明中左所;中左所——朝鲜礼成港——北方诸岛这几条能够带来高额利润的航线积累实力。正好大明对东南的禁海替他扫平了竞争对手,因此周可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垄断了这几条贸易线路,获得了巨额的利润,使得他有能力对淡水开发,并组建军队参与日本的内乱,控制了佐渡的金山,石见的银山,并通过堺这一港口,将大量的明国商品打入日本市场。而从此获得的更多利润使得周可成可以更深的介入日本的内战,甚至成为幕府的高层,到了分疆裂土,自立为王的地步。
走到这一步,周可成实际上已经完全控制了中日之间的贸易线路了,因此他接下来做的就是在日本建立了十二个自由城市,通过向其移民(主要是兰芳社的雇员),改变当地的居民结构,建立独立的管理机构、军队、警察机构,这十二个自由城市是兰芳社的一部分。换句话说,这就是十六世纪版的五口通商,这十二个城市就是日本版的孟买、加尔各答、香港、新加坡。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即便将来周可成失去了探题之位,依旧可以通过这些地处要冲的自由城市从经济上控制整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