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周可成笑了起来:“胡大人,在下又不是大明的官吏,现在张经大人在时,在下的船队也不无微功,在下又没有加官进爵,为何胡大人您来了,我就去杀良冒功?徐海是贼中巨酋,与他照过面的贼人应该多得是,只需找几个俘虏的贼人来看看不就知道真假的?就算俘虏的贼人里没有认识他的,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虎跑寺出家,找几个当初与徐海认识的僧人总不难吧?”
听到周可成这番话,胡宗宪脸色微和:“也好,那我立刻派人去虎跑寺找几个认识徐海的僧侣。不过周大人你既然不肯说出是如何斩杀徐海的,我恐怕就难以向朝廷为你请功了!”
“胡大人,我既然把首级交给你,就是让你随意处置的!”周可成笑道:“你愿意把这份功劳给谁都可以,这都是您的自由。”
“愿意把这个份功劳给谁都可以?”胡宗宪笑道:“周先生你可真是个妙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不居功,这倒是让我有些怀疑你的居心了?”
“居心?哈哈,这年头还真是做不得好人了!”周可成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个商人,商人只想好好做生意,赚钱,功名爵位这些东西我没有兴趣。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居心的话,那我也只想卖胡大人一个人情!”
“卖我一个人情?”胡宗宪笑了起来:“原来在周先生眼里我的人情 这么大?”
“胡大人肩负平定东南重任,又深得天子、严阁老的信任,您的人情当然大啦!”周可成笑道:“兰芳社的生意还要多仰仗胡大人的看顾呀!”
“好说,好说!”胡宗宪笑了笑,突然脸色一整“来人,备轿,本官要回嘉兴!”
“大人,天已经黑了!”周可成一愣:“再说您不看明天的炮术演练了?”
“不看了,得了徐贼的首级,自然要尽快回嘉兴,将此事上奏朝廷!”说到这里,胡宗宪突然向周可成一拱手:“周先生,你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日本尾张 热田神宫。
雪花从天空飘落,院子里的樱花树银装素裹,宛若春天盛开之时。张经站在走廊上,静静的看着院子的樱花树,曼声吟道:“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樱满院栽,”念到这里,张经突然一顿,一时想不起来接下来的两句了。
“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一个略带一点怪异口音的汉语从身后传来,张经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着青灰色水干(古代日本朝服的一种,神官和朝臣经常穿),头戴折乌帽子的青年男子正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正是热田神宫的大宫司千秋四郎。张经赶忙拱手行礼道:“千秋殿下果然博闻强识!方才张某被这雪景所吸引,未曾看到殿下进来,怠慢了!”(《移山樱桃》亦知官舍非吾宅,且劚山樱满院栽。 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白居易)
“先生说的哪里话,看到这等雪中樱花的美景,若是不被吸引,那也太过无趣了吧!”千秋四郎笑着拖鞋走上台阶:“张先生,今日得见这等美景甚是难得,恰巧今日无事,不如我俩便坐下饮酒赏樱,聊聊这乐天的诗吧!”
“也好!”张经心知日本人好慕唐风,尤其是白乐天的诗歌。上至公卿天皇,下至寻常武士,只要是有机会读书识文的,无不吟哦玩赏。自己来热田神宫之后,平日里来自己这里请益切磋学问的当地神官、武士、僧侣络绎不绝,态度彬彬有礼,恭敬诚恳,与在江南两浙凶残成性的倭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千秋四郎见张经应允十分高兴,立刻命令仆从送来清酒和下酒的梅子、腌萝卜、腌鱼等小菜,两人便在走廊上盘膝坐下,讨论起白居易的诗歌来。千秋一族虽然世代是热田神宫的宫司,但自从应仁之乱以来,由于室町幕府衰弱,地方武士纷纷侵吞公卿、寺院、神宫甚至将军本人在列国的庄园,失去了中央的保护,地方寺院神宫等原本非武家势力也纷纷武家化,神官、僧人纷纷放下经书,拿起弓箭和太刀,为自己领地而战。千秋一族便为数不多的“转型成功”案例之一,在历史上千秋一族作为尾张重要的地方势力,在织田家崛起中起到了很大作用,比如这位千秋四郎,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在桶狭间一战中冒死进攻今川军的前锋,战死当场,吸引了今川军的注意力,为织田信长最后的胜利起到了极大地作用。而由于周可成的出现,今川义元兵不血刃的全取尾张,热田神宫凭借与兰芳社的良好关系不但获得了本领安堵的待遇,还通过对大明的贸易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可成才把张经这个重要人物拜托给他。
千秋四郎与张经一边饮酒,一边解说诗文,语义不通之处便用笔谈。张经的学养之深厚,见识之广博,让千秋四郎十分钦佩,许多平日里读书中的不解之处,张经寥寥数语便解释清楚,别有一番天地。
“张先生,您将《白乐天集》的精要秘传相告,四郎实在是感激不尽!”千秋四郎给张经面前的浅碟倒满酒:“不知可否愿意屈尊出仕千秋家?在下愿意予以五百石的领地作为您的奉养!”
“千秋殿下若是对白乐天的诗有兴趣,我自然愿意相互切磋,张某一介羁旅,苟全性命已是万幸,哪里敢贪图领地呢?”张经微微一笑,婉言拒绝了千秋四郎的邀请。他是做到大明二品高官的人,又怎么会把区区五百石领地放在眼里。只是千秋四郎的举动还是让他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