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外面响起了锣鼓声。沐雨跑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时满脸凝重。
御凰雪从浴桶里坐起来了一些,小声问:“什么事?是炫王他出事了吗?”
“他能出什么事?”沐雨冷笑,大声嚷道:“他被封为太子了!”
“什么?”御凰雪猛地坐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他怎么可能做太子?”
“诏书已经下了,册封大典择日进行。”沐雨站在门外,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人太阴险了,就是拿着我们十三爷当诱饵。瞬”
“难道晚上去的刺客都是十三哥的人?”御凰雪双手紧握浴桶,尖声问道。
“皇榜上说的,全是十三爷的人。所有的人头都被吊在城门上了,等一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机会给他们收尸。”沐雨牙关咬得脆响,恨在胸膛里熊熊燃烧鱿。
“皇叔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御凰雪跌坐回去,脸色煞白,喃喃地问道。
“小主子,他是帝家人,得争帝家权……他能护着你,已经是情份了。不要难过了,他当了太子,你也跟着享福了呀。”奶娘揉着她的后背,焦灼地劝她。
“他明明说了帮我救十三哥的……皇帝明明很憎恶他,他怎么会做太子?”御凰雪双手掩脸,玉白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
那几人守在门外,隔着紧闭的门,担忧地互相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御凰雪穿得整整齐齐地出来了。
“准备香烛,祭拜英魂。”她抬起小脸,仰望天空,轻轻地说道。
“我去我去。”小东撒开一双小脚往外跑,没一会儿就抱了堆香烛过来了。
奶娘一看就傻眼了,往小东的脑门上一敲,小声骂道:“臭小子,你去土地庙里拔香烛?”
“反正都是给天上人吃的嘛。”小东揉了揉脑门,拿出火折子,把烧了一半的香重新点着,递给御凰雪。
“都是我的错,轻易相信了……”御凰雪微微侧脸,小声说:“都跪下吧,给他们送行。”
四人并肩跪下,向着城门方向磕了三个头。
“从此后,我们还是卖酒。”御凰雪扶着奶娘的手站了起来,轻轻地说:“今天开门做生意,太子殿上册封,当搬出好酒……以庆贺。”
“你的样子哪里像庆贺啊。”奶娘小声嘀咕,瞄着她的肚子说:“依我说,应当赶紧要个侧妃位才是正道。”
“奶娘去当侧妃吧。”御凰雪转头看她,一脸认真。
奶娘搓了搓手,又嘀咕,“我若年轻个三十岁,我也当啊。小主子,世道乱,还是靠着大树好乘凉。”
“大树多的是,非要靠他吗?我就是大树,你靠着我就好了。”御凰雪终于发怒了。
她气的不是帝炫天当了太子,而是帝炫天让十三哥去东门,让人杀了十三哥,拿她当傻子!她气的是帝炫天口口声声说喜欢,但他最喜欢的只有权力。
权力是迷人的东西,御凰雪也会喜欢,但让她出卖身边的人去换取权力,她宁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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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一团乱。
舒芙苓伤得厉害,要接上断骨,血流了有一盆子。帝崇忱的头疼又发了,捂着脑袋,守在舒芙苓的寝宫外面。
“皇上,大人们都在前面等着了。”尚德慢步上前,扶住了他,低声问道:“您想好了吗?这一册封可就再难把他拉下来了。”
“朕虽讨厌他,但朝堂上下,只有他镇得住。那个人回来了……可能也只有他能与其抗衡。朕得让他替朕扫平前面的路啊!”帝崇忱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道。
“归寒邪真的回来了吗?皇上怎么能肯定就是他?”尚德迟疑地问道。
“归寒邪坠下深渊前曾经说过,若他回来,就会让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啊……”帝崇忱掩着心口,眉头紧锁,哑声说道:“他智谋手段在朕之上,而且武功又高……”
“那、那炫王也是只猛虎……不好对付呢。”
“两虎相争,我自看戏。炫天他想的就是太子位,朕就给他太子位。为保住太子位,他会尽力的。”帝崇忱抓紧尚德的手腕,用力挺了挺腰,阴鸷的眼神投向前方的芙蓉树。
“是,皇上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休养。”
“走吧。”帝崇忱深深吸气,大步往前走去。
大臣们都在前面等着,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当初那些轻视过帝炫天的人,现在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帝炫天,莫不是瑟瑟发抖,害怕他会报复。
帝炫天的狠远播四方,传说中,他曾一刀砍下胆敢藐视他的朱大将军的头颅,直接喂给了狼。勇士和君子会敬他畏他,小人则怕他恨他。
“皇上,万岁,万万岁。”齐呼声中,帝崇忱走上了高台,端坐龙椅,环顾众人,
哑声道:“刺客之事,你们都知道了。炫太子临危不乱,护驾有功。他心怀雄才大略,是朕最欣赏的儿子。从即刻起,他就是我们兰烨的太子了。”
“恭贺炫太子,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大臣们赶紧向帝炫天道喜。
帝炫天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里,镇定得不像被封了太子,就像得了句平常的赞美一样。
在校场的最后一刻,他救下了帝崇忱,虽然他很想一箭杀了他,但那样天下就彻底乱了。
他没有兵权,手里无兵难做事,帝琰和帝玥、帝瞳,甚至卫畅,都手握重兵,甚至卫畅的重兵就在外面把守着,他不想冒险,他早就过了爱冒险的年纪。
这样很好,帝崇忱把太子位给了他!
帝崇忱挥了挥手,大声说:“令钦天监择一吉日,举行册封大典,迁进东宫。刺客之事,一定要追查到底。你如今已是太子,朝中大事,要多与丞相和尚书他们商量。”
“儿臣遵旨。”帝炫天抱拳鞠躬,沉声答话。
“舒贵妃还未醒,朕要去陪陪她,退朝吧。”帝崇忱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
“恭送皇上。”大臣们赶紧跪下,直到帝崇忱看不到影了,才爬了起来,围到帝炫天身边道贺。
“恭喜三哥,我先办差去了。”帝琰一脸的不乐意,冲他抱了抱拳,大步走了。
薄慕倾站在人群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帝炫天,也转身离开。
“恭贺三哥。”帝瞳大步过来,乐呵呵地向帝炫天深深一揖。
“谢了。”帝炫天扶了他一把,抬步往外走。
“三哥,今日要庆贺庆贺吧,不如摆上几桌?”帝瞳跟在他身后,嚷着要酒喝。
“刺客之事紧急,改天再说吧。”帝炫天眉头微拧,看了他一眼。
帝瞳摸摸后脑勺,低声说:“改天啊,这样吧,我把贺礼送去三哥府上,我过两日就要回封地去了。这回逗留时间太长,我那粘人的王妃已经来信催我回去了。”
帝炫天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好。”
帝瞳习惯了他的冷漠,也不纠缠他,拉过几个将军,吆喝着去喝几杯。
帝炫天扭头看了一眼,淡漠的视线从一张张堆满谄媚的脸上滑过。
墙倒众人推,污泥众人踩。他被冷落五年,突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疑他怕他的人多,真心能为他办事的会有几个?
“让童舸回来吧。”童大人缓步过来,向他抱了抱拳,小声说道:“他性子直率,但绝非内jian。这人一定得查出来。”
“不是于默吗?”帝炫天低声问道。
“他们二人跟你那么久,于默怎么会突然背叛你?其中有何隐情?”童大人花白的眉紧皱,低低地问道。
帝炫天闭了闭眼睛,小声说:“我先去城门处看看。”
“好。”童大人点点头,向他轻轻一揖,朗声说道:“恭贺太子殿下。”
帝炫天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策马扬鞭,直奔城门处。
城墙上张贴着皇榜,一张是立太子,一张是悬赏捉拿刺客。
他没下马,仰头看着高悬的头颅,其中一个就是黄行亮。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兄弟,现在居然难以入土为安。他眼眶有些辣痛,握着马鞭的手死死攥着。
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常常半夜里去找这些人,一起比箭论天下。他们一起黄沙场上驰骋而来,如今阴阳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