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子考虑不周……”
林一诺眉头微皱。
自古以来,没有比谋逆更大、也更适合安在将军身上的罪名了。
林国栋轻咳了两声:
“我同魏氏商量,把她在郊外的私宅卖了,又添了些银子,换成几百亩地。”
他看向林一诺的眼神中全是慈爱,“若有人细查,你便说是林家招募种地的壮丁。没有人回去核实真实的人头,我想你当初招兵买马的时候,定是做了这方面的考量。”
“儿子谢过父亲!”
林一诺真心实意地冲着林国栋抱拳行礼。
“哎,你我父子,何必客气,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对了,何钦的那个小妾,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国栋道。
“什、什么都瞒不过父亲……”
林一诺磕磕绊绊解释。
“哎呦,我还不知道你?只怕你是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我,指望着让我给你善后呢!”
林国栋不知什么时候把短鞭又拿在手里,在桌子上敲得邦邦响。
林一诺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那妇人生了孩子,但无从确定是否真是何氏之子,不过她倒说了好些何府秘事,留着总归对我们有用。”
“嗯,我知道。”
林国栋接过话茬,“你出征后,这人,连同她那个娃娃,便都交给我。”
“这个何钦,把我的儿子逼上战场,我更要把他的儿子攥在手里!”
林国栋咬牙切齿道。
“父亲!幼子无辜……”
林一诺开口又被林国栋打断,“好啦好啦,你忙去吧,我又不是他,岂会干出那伤天害理之事……”
又一日。
临安城外校场。
凛冽寒风吹过,军旗烈烈作响。
少年将军身着一袭玄色战甲,那战甲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肩披的猩红色披风,随风肆意翻卷,犹如燃烧的火焰。
林一诺身子挺拔如松,站在点将台之上,目光深邃而坚定地扫过台下严阵以待的士兵。
阿信换上了亲兵装束,双手捧着一副铁质面具,缓缓上前。
这面具线条刚硬,冰冷的光泽中透着肃杀之气。
林一诺微微抬手,接过面具。
指尖轻轻抚过面具的纹路。
其实,距离上一次戴这面具,也不过一年多的光景。
但他已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自己曾万念俱灰,自暴自弃,然而上天将微微送到自己身旁,伴他左右,予他新生。
但世事难料。
前路生死未卜,他终是选择了,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一诺扬起手臂,将面具稳稳地扣在脸上。
刹那间,原本俊美的面容被遮蔽,只露出一双如寒星般锐利的眼眸。
玄铁面具将他与生俱来的英气与此刻的磅礴气势无限放大。
阿信分明感到,将军周身散发的威严,仿若能让风云为之变色。
将军终于又是那个将军了。
“将军威武!”
台下士兵们的齐声高呼,震耳欲聋。
林一诺挥动手中的旗帜,“众将士听令!全军开拔,直取敌城!”
行军队伍里。
阿信的战马紧挨着小林将军,他凑过去低声问道:“将军,咱们真就这么走了吗?要不要托人,给大少奶奶带个消息?”
“阿信,慎言。”
林一诺戴上面具后,声音更加疏冷。
“啊?”
阿信面露不解。
“没有什么大少奶奶,我与小微已经和离,勿要再提及此人。”
林一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面具之下,阿信看不见将军的表情,更摸不清将军的脾气,但按照他对将军的了解,不可能对阮凌微如此绝情的呀!
脚下的路,是有去无回的路。
阿信壮起胆子,再次开口问道:“将军,此去千里,阮主子收不到您的消息,一定会为您担心的,我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
“阿信!”
林一诺的声音严厉了些。
阿信便只好把没说出来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一时间,队伍里只有铠甲碰撞和马蹄落地的声音。
“将军!将军!有人要见您!”
身后骑兵来报,林一诺连原因都没听,就回了句,“不见!”
“是!”
军令如山,那骑兵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又驱马前来:“将军,那人执意要见,说她是来帮将军的。”
“莫名其妙。”
林一诺心绪不佳,“将人赶走。”
“啊……是!将军。不过他们不是一个人,好像是一支商队,看起来浩浩荡荡的。哦对,为首的女子说,他们也要去河西,望与将军同路而行。”
骑兵又多说了几句。
不知为何,在听将士说什么商队,什么女子的时候,林一诺眼前浮现出小微明媚动人的笑脸。
他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镇定。
来往商队的确有跟着军队搭伙的惯例。
他们出钱,军队出力,能保证商队一路上不会被山匪劫走货物。
林一诺的大军很缺钱。
想到这里,林一诺改了主意,“让他们老老实实跟在最后,切莫生事。”
“得令!”
骑兵转了一圈,不出片刻又出现在大帅面前,“将军,那女子吵着要见您,还说您一定会见!对了,还命卑职拿来这个,说您一看便知她是谁!”
骑兵递上一支金镶玉的钗子。
林一诺心里烦躁极了。
哪儿来的女子,这么多事,已经让她的商队跟在后面了,也还没主动提索要银钱的事,对方竟然还没完没了了!
“不见!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得寸进尺!再敢多说一句,我非治她个延误战机之罪!”
林一诺驱马向前,将身旁的阿信都落出一大截。
骑兵第一次见主帅发火,有些不知所措。
“给我吧。”
阿信伸出手,接过骑兵手里的钗子。
这钗子做工精美,又是金又是玉的,肯定很值钱,将军正缺钱,为什么不把此物当成是商队送来的投名状呢?
“将军,等等我啊将军!”
阿信急急地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马车里。
阮凌微眉头拧紧:“不见?他见了金钗,还是不见?”
“是啊,我们将军岂是谁都能见的,小娘子,求您别再为难我了,我真的尽力了,将军他说,还要治您延误战机之罪呢!”
“事没办成,这药,我也还给您……”
骑兵将揣进怀里的包裹又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