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诺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
“那奴才陪将军换衣,将夜行衣洗好了收拾干净。”
此种布料材质特殊,需要小心养护。
阿信观察着将军,仍旧不见有什么反应,只得上前半步,做出要帮将军换衣的动作。
林一诺一个闪身躲开了。
阿信撤回手,默默跟在小林将军身后,直到进了屋。
他见小林将军仍然裹着夜行衣,连面具都不肯摘下,试探着又问了一回:“将军,可要更衣?”
“我才换上的,只穿了不到一刻钟,不必清洗。”
林一诺道。
阿信听着将军的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儿。
将军原来不是穿着夜行衣杀人办事去了,可能只是突然想穿?
“将军,您看咱们都进屋了,面罩总可以摘下来了吧?一直戴着也不舒服不是……”
阿信像往常一样同将军说着话,却见林一诺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两只哭得通红的眼睛。
“将军!”
“无事,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静静。”
林一诺将黑色的面罩搁在一旁。
“是,将军……”
阿信默然退了出去。
原来将军竟是为了掩住哭过的脸,才在白日里穿上了夜行衣。
他听府里的人嚷嚷,大少奶奶回来了,也不知和将军遇没遇上。
林府正殿。
魏氏陪着阮凌微坐在了下座。
阮凌微眉心微动,但也没说什么。
她的牌已经打出去了,现在就看魏氏如何回牌了。
“我知道,嫁进林府并非你的本意,你辛辛苦苦将瘫痪的小林将军伺候得恢复如常,林家记着你的功劳。”
魏氏揣度着阮凌微的心思,顺着她的心意打开话茬。
“但是你应该也明白,林家这一老一小两位将军,都是极有主意的,我操持家务还行,一旦涉及婚姻大事,那都是林老将军说了算呀。”
魏氏又道。
“大夫人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接一点。”
阮凌微道。
“和离的事,要等林老爷回来,再拿主意。”
魏氏说完,怕阮凌微不高兴,连忙补充了一句,“你若介意的话,就先在我屋住下,不必去林一诺院中。”
阮凌微摇了摇头,她哪儿也不去,这个林府,她是真不想再待下去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患。
“大夫人,剩下了几十万两高利银子,林府可有头绪?”
她重新将话题转移到魏氏的“致命”之处上来。
林家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光是巨额外债,还有进项严重不足。
“凌微,你……”
“实不相瞒,林家之前的老铺,被我盘下来一间,现下叫做凌记成衣铺。如果大夫人同意我和小林将军爽快和离,这个铺子的经营权,我仍交还到大夫人手中,每月营收,便可用来抵债,抵债的期限,也可再度放宽,且无需翻倍。”
阮凌微提出一个诱惑十足的条件。
魏氏在心中盘算一番。
阮凌微的意思,相当于让她为铺子白白做工,赚的钱还得悉数上缴。
那铺子仍旧是阮凌微的,不是林府的。
但林府现在,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赚钱的营生了。
这个月的高利还款,迫在眉睫。
李嬷嬷被拖走时的呼喊声,似乎仍然在耳畔回响。
魏氏猛地一跺脚,站了起来,“我答应你,成交。”
阮凌微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合作愉快。”
她把杏儿叫到近前,“去把半夏姑娘唤来,铺子经营文书的事,就交给她来办。”
阮凌微特意留出让半夏单独和魏氏沟通的时间,如果半夏有意留在林府,自然会同魏氏提出。
她要去小院儿看一眼林一诺了。
即便是分开,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
有些话,还是要说开了罢。
林一诺的小院儿。
现在应该是大院儿了。
阮凌微走进这个装潢大变的院子,心中感慨着。
“大少奶奶?!”
阿信瞧见阮凌微的身影,又惊又喜地唤道。
“我家小姐已经与小林将军和离,还请你改了称呼吧。”
杏儿义正言辞挡在阮凌微身前。
“好了,我有话,想单独和林一诺说几句。”
阮凌微道。
“大少、阮小姐,您不知道,将军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里,不让人打扰呢,好像还哭了。”
阿信嘟囔着回答。
阮凌微抿唇,这个阿信倒好,将林一诺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一五一十全说出来了。
“我知道了,那我就隔着门说几句,不进去便是。”
阮凌微走进主屋门口。
如今主屋的门槛很高,不再是那个被她特意改造过,可供轮椅畅通无阻的斜坡门槛了。
她也没有了再进去的意思。
“一诺,你是不是去找何钦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小微的声音一出,屋里的林一诺早已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怕他,医馆也一切安好,希望你也是。”
阮凌微说出这话时,自己也不知不觉间有些哽咽。
“一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熟悉和亲近的人。”
她不管里面的人在没在听,自顾自说着。
“也是我在这世上,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一个理由。”
阮凌微的话发自肺腑,并非刻意哄人。
林一诺在感动之余,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怎的小微在世上最熟悉和亲近的人,竟不是她的父母,而是自己?
“但你也知道,不是每个人毕生的追求,都是男欢女爱,家里长短,选择和离的确有些突然,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心绪。但我还有医馆要忙,有病人要救,有铺子要经营……分开以后,我们也还可以做朋友啊,你想来看我,随时都可以……”
“我那宅子的房契还有你一半呢,等风波过去了,你赖在我那不走,我也不会赶你的……”
阮凌微见屋内久久无声。
轻轻叹了口气。
“杏儿,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就在阮凌微一行快走出小院儿的时候,主屋的房门赫然打开:
“阮凌微!不要用离开来试探爱意!我看得懂自己的心,可你真能懂得自己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