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大少奶奶,奴才送热水来了。”
阿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阮凌微收了手,扯过被子略遮了下林一诺的身子。
林一诺则趴在床上喘着粗气。
阿信端着水盆进来时,不无担忧地朝床上望了一眼。
他是听到将军的求饶声转为哀嚎,才适时开口的,应该还不晚吧?
屋内正准备收拾就寝,窗外突然闪现一道火光。
“什么人?”
阮凌微警惕地披衣下床。
该不会她的宅院也被何钦的人查了出来,想一把火烧掉吧?
林一诺手肘撑着床,颇为费力地支起半个身子,再慢慢地转为坐着。
“微微,莫怕,应该是我的人,来送消息的。”
林一诺道。
小微的宅子外围,他着意派人护着的,不太可能被何钦的人钻了空子。
“将军稍候,奴才去取。”
阿信来到院中,火把已经熄灭,他拆下绑在火把上的麻线,将纸卷儿取出,一路小跑回到屋中。
夜用明火送信,应是急报。
“这么长?得有多少事……”
林一诺一边展开纸卷,一边皱起眉头。
白日里。
林府门外。
“若雪,季明伤得很重,得尽快挪去医馆。”
熟悉的疏朗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若雪泪眼朦胧地仰起头,“许太医!”
她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牢牢拽住许清扬的衣摆,“三哥他、他被人……”
许清扬俯下身子,“我知道,我知道。别急,先跟我一起把他抬到轿子上吧。”
“好,好。”
林若雪抹了把眼泪,踉跄着起身。
她也不知道许清扬是如何穿过重重人群,来到自己身边的。
许太医往自己旁边一站,林若雪就有了底气似的,略恢复了些神志,准备和许清扬一起将林季明抬走。
“林……若雪是吧?”
穿着衙役制服的一名男子伸手一拦。
林若雪盯着他腰间的佩刀,点了点头。
“林宅失火,我们需要查明原因,请跟我走一趟吧。”
衙役拦路的手仍未放下。
“你没看到么?我哥就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拿刀捅了!性命垂危!你拦着我救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林若雪彻底爆发,嘶吼声歇斯底里。
对面的衙役神色镇定:“好,我们接受你的报案,那两件事情可以放在一块儿,跟我们走吧,查案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你到底让不让?人命关天!你凭什么拦我?”
林若雪就要拿手拨开衙役的胳膊,被许清扬及时拽住。
衙役此举背后,定是有人授意。
林家人被缠住了。
许清扬对着林若雪低声道:“人,我带回医馆救治,你保护好自己。”
围观的百姓亦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涌上来,声讨衙役。
还自觉让出一条通道,直达许清扬停在路边的马车。
“退后!都退后!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不断有衙役朝林府门口聚拢,不出半刻竟将林若雪一行团团围住。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三哥,他必须立刻送到医馆救治!”
林若雪也终于看清了形势。
衙役们蛮不讲理,就是想拖到林季明彻底咽了气。
“你什么态度啊?现在可是你求着我们!”
旁边的衙役也冲上来指指点点。
林若雪双眼通红。
她虽年幼,江湖规矩也懂得些。
胡乱翻出身上的荷包,林若雪双手捧着,递向衙役。
那衙役接过去,却狞笑着摇摇头,眼神朝四周看了看。
林若雪立马会意,他是嫌不够,还有周围的兄弟们要分。
罢了。
救她哥要紧。
林若雪迅速解下手腕的玉镯,又一把拔出头上的白玉簪子,一并递到衙役手中。
衙役将女子的首饰揣进怀里,再抬头时已换上一副嘴脸,“若雪小姐,劳烦您跟咱们走一趟了。”
林若雪披散着头发,目送着许太医同好心的路人一起,将林季明送上了马车。
沿途皆是衣摆在地上拖出的血迹。
等待她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一个时辰前。
皇宫门外。
魏氏披着斗篷,走来走去,焦急等待。
林国栋迈着大步过来时,先是一愣,“哎?你怎么不进去等着,外面老冷。”
“老爷!老爷……可还安好?”
魏氏迎了上去,却见着林国栋的面容,犯了嘀咕。
眼睛布满血丝,鼻子也通红,但不像是冻得,倒像是……哭的?
“上去,在马车里说。”
林国栋扶着魏氏上了马车后,自己掏出帕子,呼呼啦啦地擤鼻涕。
“先回林府。”
林国栋对着车夫道。
魏氏瞧着林老爷从怀中掏出圣旨,面色立时由忧转喜:“这事儿成了?”
“那是,老爷我出马,没有平不了的,咳咳咳……”
“咳咳咳……”
林国栋冷不丁狂咳个不停。
魏氏吓坏了,拿着痰盂在旁接着,又轻轻顺着林国栋的背。
一番折腾后,林国栋喝下好几口冷水,才顺过气来。
“奇了怪了,身子没觉得冷,怎么像着了风寒似的。”
林国栋见魏氏不动声色地想要挪走痰盂,似乎是在隐藏什么,伸手将人拉住,“怎么了?我看看……”
“老爷……”
林国栋咳出的痰中带血!
魏氏本意想先将人瞒着,再寻了好大夫仔细看看。
“我吐血了?要不行了?”
林国栋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心思却细致到不行。
是黑血,不像是风寒或是肺疾。
倒像是中毒。
刚才……他也不过是在陛下殿中多待了一会儿……
勤政殿偏殿。
同样狂咳不止的,还有宰相何钦。
“咳咳咳……”
“何相,何相,快将此药服下。”
说话的正是太医院已经致仕的老太医,许昌茂。
“哎,没事,今儿走得太急了,难为你赶过来跟着。”
何钦端过药碗,毫不怀疑地一饮而尽。
能不急么。
许昌茂心中默默想着。
何钦以为活活烧死的林氏一家,全都好好活着。
一伙在林府门口闹起来,一伙来圣上宫里哭诉,他不急才怪。
“刚才我在陛下殿中呆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就吸了足足那么久的熏香,不会有事吧?”
何钦问向垂首而立的许昌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