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短暂的惊讶后,阮凌微憋着笑回头。
壮汉说得郑重其事,林一诺肯定也听到了。
她光看着被子中探出的半颗脑袋,就知道小林将军一定在生闷气。
“是我的意思,劳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
阮凌微对着壮汉说道。
“得嘞,大少奶奶,等下我们从后门进去,还请您稍候片刻。”
壮汉递出装着包子的油纸,又扬声喊了句,“好吃您再买嘞!”
言罢,便摇摇晃晃往回走去。
医馆大堂。
阮凌微已经往后院去了,阿信进屋从里面把大门栓好,他隔着油纸摸了一下,包子还是热乎的。
“将军,您吃包子吗?”
阿信随口问了一句。
“我看你像包子!”
被小林将军噎了一句的阿信,瞪圆了眼睛,甚是无辜:
“将军,奴才瞧着大少奶奶已经不生您的气了,您怎么还是不大高兴啊……”
“阿信,若是杏儿在你的饮食里下了蒙汗药,你生不生气?”
林一诺平静了语气问道。
“她凭什么给我下药啊?!我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冬日里浣洗被子,都是我出人出力,拧水、晾晒……还有还有……”
阿信扳着手指头,滔滔不绝了起来。
林一诺不禁哑然失笑,他只以为阿信和杏儿比较熟络,没想到阿信如今处处照顾着这个小微带来的陪嫁丫鬟。
“你看,”
林一诺打断了阿信的话,“这才是你该有的反应吧,又生气又扒人家小肠。”
阿信倏地捂住了嘴,而后缓缓开口,“奴才失言了,把您说的给当真了……”
但阿信亦反应过来,将军闷闷不乐,是因为大少奶奶太快原谅了将军。
换句话说,可能不太在意将军。
林一诺心中的隐忧亦是如此。
就算小微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诡计”,但她的一切表现都近乎理智,没有掺杂什么情绪。
清醒地买通自己的暗卫,换药;清醒地收拾包袱抄近路追上自己;甚至清醒地同许昌茂他们为自己做了金创之术,然后是观察病情后续和及时安抚。
林一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阮凌微自是对某人复杂的心绪丝毫不知,她只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高超的职业素养。
一名准临床医生的职业素养。
医馆后院。
许昌茂坐在榻上,许清风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许清扬见阮凌微走进来,收掉了老爹刚刚吐完的痰盂,换了个干净的续上。
阮凌微没有太多客套,直奔主题,边走边摊开手中的包袱:
“许老还是不好么?我带了几味解毒的珍稀药材,许太医,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多谢多谢。”
许清扬礼貌地接过。
许昌茂却重重咳了两下之后,哑着嗓子开了口:“林家三郎不也是中了毒,这药材金贵,清扬,快还给人家。”
许清扬的手顿了一下。
他没和父亲说起过林季明的事情,父亲竟也知晓?
犹疑间,许清扬还是将包袱暂且放到一旁,为阮凌微搬来把椅子坐下。
“老夫无碍的,毒性由发而解,总得有个过程,医者病成这个样子,让少夫人见笑了。”
许昌茂和煦地笑笑。
许清风将他爹的枕头垫高,让他爹能靠着同林家大少奶奶说话。
他又看向许清扬,眼神在他哥和房门外门神一样的壮汉之间来来回回。
许清扬冲着弟弟摇摇头,让他不必在意。
“许老,您孤身一人去何府实在太危险了,把林府的侍卫带几个同去也好啊。”
阮凌微见着被褥上残留的血迹,心有余悸地担忧道。
“真带了侍卫去,怕是何钦连门都不会让我进。”
许昌茂摆摆手,继续道:“不过有一件事,老夫确实事前未和你们通气。”
“请讲。”
阮凌微洗耳恭听道。
“我同何相说,在为小林将军做金创的时候,下了新的毒饵进去。”
许昌茂话音刚落,许清扬和许清风立刻异口同声道:“爹!您怎么能这样啊!!”
巨大的声音从身畔传来,把尚处在虚弱之中的许昌茂惊得一哆嗦。
“爹!您快把解药给我,我去给小林将军服了。”
许清扬甚至直接上了手,在许昌茂的前襟处翻弄了两下。
许清风亦是焦急不安地搓着双手,学医之人最忌讳给人下毒了,这与他许家的道心相悖!
父亲难道是老糊涂了吗?
阮凌微仍怔怔坐着,许家兄弟看起来好激动啊,可她听着许老的话音儿,不是很快就要开始“但是”,进行转折了吗?
许昌茂哽了一下。
一口老血都要涌出喉咙了,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同林家少夫人说。”
许昌茂冷着脸道。
“走就走,你俩想说多久都行,但是爹,你先把解药给我哥啊。”
许清风朝他爹摊出一只手。
许昌茂真真一口气没顺过来,兀自倚在床头咳了许久。
最终还是阮凌微摆了摆手,“许太医,你们先在外稍候,许老不会害一诺的,我留在这里听听隐情。”
许昌茂“嗯”了一声后,平等地分别给两个逆子甩过去一个白眼。
他行医多年,在自己两个儿子面前,就如此没有可信度吗?!
院子里。
阿信将米汤重新煮沸,准备再给将军服下一剂。
他瞧见许氏兄弟伫在门外闲聊,有些奇怪,只恭敬地打了招呼,转身便皱着眉直奔堂屋,细说给小林将军。
“只有许老和小微在屋内?”
林一诺腰部发力,没扶着床栏杆,直接坐了起来。
“回将军,是的,奴才看到门口还立了两个壮汉,跟门神一样。”
阿信回道。
“把我轮椅推过来。”
“将军,不可啊,您的腿不能挪动。”
阿信急忙阻拦。
“什么不能挪动,刚刚你不还扶着我去如厕了么,快点儿的。”
林一诺给自己裹了薄毯,“膝处不弯折就行,哪儿就那么金贵了。”
“将军……”
阿信仍想再劝劝,“奴才去后院看看再回您便是了,若是推您出去了,大少奶奶要怪罪奴才的!”
阮凌微刚打开后院的房门,便听到了轮椅轱辘同青石板地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