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诺哽住了。
他自然也闻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胭脂香气。
刚刚沐浴的时候光顾着尴尬了,没留意小微在自己身上涂的是什么。
阿信惯例挨了将军一记白眼,见大少奶奶恰好进来,忙行了礼,拖着受伤的脚腕溜之大吉。
阮凌微拿过自己的被子,在林一诺旁边躺下的瞬间,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和阿信一模一样的话:“你好香啊,一诺。”
林一诺扁扁嘴,故作嫌弃道:“谁知道你给我涂得什么……”
阮凌微愣了一下,旋即笑出声来,她怕是把平时自己用来涂身子的香粉,习惯性地给小林将军涂上了。
“那可是好几两银子一钱的茉莉香粉诶,我平时都舍不得多擦的。”
阮凌微特意凑近林一诺的身子闻了闻,“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又香又白人人夸~”
林一诺脸颊红红的,小微怎么还哼起曲调来了,像个浪荡公子一样,他倒成了被调戏的那个。
“早些睡吧,明儿回了林国栋,还要去牢里看三弟呢。”
林一诺目光躲闪,岔开话题。
阮凌微点点头,没有多言。小林将军还在直呼其父姓名,可知心结未解,仍有怨气。
人与父母之间的羁绊最为深刻,只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是朝夕间能改变的事。
次日。
阮凌微穿戴整齐,还坐在床上的林一诺朝她张开手臂。
“等一下喔,我把这根簪子别好。”
阮凌微道。
今日要出府见人,她特意让杏儿给自己梳了个更好看的发髻,还别上了陶氏送给自己的宝石簪子。
阿信在一旁低下头。
他实在没眼看了。
将军又在冲大少奶奶要抱抱。
明明将军臂力恢复得很好,他都见着好几次了,大少奶奶不在的时候,将军蹭地一下就将身子从床上挪到轮椅上了。
那边阮凌微揽住林一诺的腰,使出全身力气,将人堪堪抱离床面,然后一直憋着口气,把小林将军稳稳放到轮椅上才敢泄力。
一番操作下来,阮凌微觉得自己发髻都松了,嘴上却哄着林一诺道:
“咱们小林将军真厉害!又把自己吃胖啦~”
阿信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也能夸?大少奶奶太会哄人儿了!
再看小林将军,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拉着小微的胳膊,给她揉着手:
“是不是累到小微了,手都勒红了……”
阿信听着这动静,惊讶地抬起头:这么斯斯文文的声音,真的是从他家将军嘴里发出来的吗?
他家像小狮子一样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都要被大少奶奶养成花猫了!
除了粘人,就是撒娇!
过不多时,顺天府牢。
牢门口,两辆马车依次停下,安静的顺天府牢立刻喧闹起来。
“林老将军,这……您也别为难咱们做下人的了,一下子放三四个人进去探望已经是破例了……”
大门口的狱卒磕磕巴巴回着。
林老将军执意要把轿子抬进牢里,这是亘古未有的事儿啊!
还在马车里坐着的林一诺有些不耐烦:
“老爷子不是说都打点好了么?怎么还不让进?”
阮凌微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会儿,回头冲小林将军小声道:“父亲担心你不肯露面,要把轿子抬进去呢!”
“胡闹!”
林一诺低声骂了一句,咽了下口水平复心情,他这个老父亲,平时跟个炮仗似的,这会儿瞎疼儿子。
“小微,没什么忌讳的,你让他们推我出去吧。”
林国栋正横在大牢门口,同几个牢头争论不休,忽然对面的人齐齐鞠躬:“小林将军好!”
“诺儿,你怎么出来了?当心吹了风。”
林国栋立马来到林一诺轮椅旁边,宽厚的身子像一个守护神一样,将林一诺遮得严严实实。
林一诺颇为无语。
他几时连风也吹不得了,真当他在坐月子吗?
“父亲,一诺说他这样进去就行,免得您再费口舌。”
阮凌微怕这爷俩又吵起来,急忙从中调和道。
“哦,行吧,那我们先干正事儿。”
林国栋看着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的大儿子,哼哼了一声,朝着牢里走去。
这是阮凌微第一次进真正的牢房,环境阴暗潮湿,而且狭窄逼仄,同电视剧里宽敞的牢房不同,这里每间囚室都处在半地下,牢门很矮,犯人需要弓着身子才能进去。
林一诺察觉出阮凌微脚步的迟疑,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微的手。
“前面不许进,就在这里等着。”
一个狱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伸手将林老将军一行拦下。
“哦,等下我们会把林家三少爷请来对面的空屋,还请诸位先行等待。”
引路的狱卒态度和善,交代完毕便离开了。
“不进去也好,里面关着的俘虏若看见你,撞破脑袋也要出来砍你。”
林国栋对着林一诺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了一句。
林一诺用同样的语气回敬:“要砍也是先砍你。”
“嘿,你猜怎么着?我会跑!”
林国栋说完这话,阮凌微都有些生气了。
也难怪这对父子总是谜一样说不到一块儿,这真是完全没有个省心的时候啊!
适才拦下的狱卒仍然在揉眼睛,阮凌微注意到,在他拿钥匙把林季明锁在对面空牢房的时候,身子险些直接撞到木栅栏门上。
长期在晦暗光线下呆着,确实会对视力带来损伤。
“大哥!”
“父亲!”
林季明握着牢门的栏杆,情绪十分激动。
“小点声!吵死了!”
那狱卒朝着木栅栏狠狠踹了一脚。
林季明吓得缩回手,后退了好几步。
“我有话想单独和三弟说。父亲,你带着小微先去一旁等着吧。”
林一诺眉心微动,压制住内心的火气。
林国栋此时与自己的大儿子有几分默契,他把那个狱卒也一同带到离林季明有段距离的地方。
阮凌微略带不放心地松开放在轮椅上的手,将林一诺留在了牢房门口。
林一诺和林季明低声交谈了许久,阮凌微闲来无事,和站在旁边的狱卒聊了起来。
“这位小哥,你眼睛是不是不舒服啊?”
那狱卒上下打量了一番阮凌微,反问道:“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