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笑脸陪着,心中却迅速做出算计:
其一,顺天府八成也收了对方的好处,如今希望林府出得更多一点。
其二,人命案虽重,但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若真要以命抵命,直接发告示就是了,何须大动干戈来他们林府一趟。
其三,为首的这个脸生的差役,怕是也想为自己多捞一些,不然会嚷着见老爷,而不是同她一个女眷谈事。
“多谢这位官爷,林家会记着您的好的。这事儿来得急,还请官爷为我们指个法子,我们照着做就是了。”
魏氏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当着差役的面儿晃了一眼,然后才叠成小块儿,塞入那人手中。
一百两的银票,连魏氏自己都觉得肉痛。
那差役倒也不含糊,拿人钱财便要替人消灾。
他大大方方地接了,而后凑近俯首贴耳道:
“这回怕是要来真的,还请林老爷亲自带足银两,去拜见顺天府尹。”
说罢,差役回过头,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兄弟们。
见人人都洋溢着笑脸,应是银两给足了,方回身冲着魏氏抱拳道:“告辞。”
林府门口的人群散去,李嬷嬷紧张地拽着大夫人的袖口:
“怎么办啊大夫人,这下可真糟了,三房闹出了人命案子。”
魏氏神情凝重。
林家三子林季明,虽不是自己所出,但也是她看着长大。
顶多算个风流公子,走鸡斗狗还行,杀人?
要么是在牢中受了莫大的侮辱,逼急了发疯。
要么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成了“替罪羊”。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慌什么?咱们只管原原本本的回了老爷就是了。”
魏氏一甩帕子,带着嬷嬷回到家宴的园子。
阮凌微将家书收进怀里,谢过林老爷,便回到林一诺身边。
她见许太医正帮小林将军揉着胳膊,阿信立在一旁候着,画面很是和谐,略觉安心。
“许太医这么按,可是有什么讲究?我也学着点。”
阮凌微走近时笑着说道。
林一诺立马挣脱了许太医,摇着轮椅就朝阮凌微去了。
“父亲因何事找你,可有为难你?”
他一眼就看到小微眼尾泛红,纵然此刻笑着,也应是经历了什么情绪起伏。
“父亲说你要是对我不好,便要揍你呢。”
阮凌微握住小林将军轮椅背上的扶手,俯下身子,贴着林一诺的耳朵说道。
林一诺耳根潮热,却没有生气,反手握住了阮凌微的手:
“没为难你便好。待会儿入席了,若三房的挑事,你只管吃着,一切我来应付。”
“好,都听你的,我的小林将军。”
阮凌微回握住林一诺的手。
许太医目光微怔,将视线从他二人身上挪开。
那边,魏氏将衙门来人的情况悉数告知林老爷。
林老爷的面色未见太多波澜,“凑银子吧。那小卒子可给过暗示?”
魏氏低声道:“临走的时候朝我立了下手掌,那便是五个数了。”
“五千两?”
李嬷嬷小声惊呼。
林国栋朝嬷嬷翻了个白眼:“五万两。”
魏氏攥着帕子,有些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五万两银子的话,林府应当能拿的出来。”
“夫人好糊涂。一条人命啊,衙门都开口了。五万两黄金买命保平安,不算多。
魏氏是知道林府繁华的表象下有多亏空的,眼见着犯了难。
林老爷是一个连一斗米多少钱都算不清的人,心思都用在打仗上,并不知晓林府还剩下多少家底。
好在她早有准备。
魏氏清清嗓子,吩咐李嬷嬷:“去把三房媳妇叫来。一来呢现在是她掌家,管着府中钱粮,二来这也是她那不争气的丈夫犯下的事,她也应该知晓。”
孙玉珍是连滚带爬到了林老爷跟前的。
“父亲,母亲!您们得救救季明啊,他还年轻!他都还没有后呢!”
“三少奶奶,快请起来。没说不救的,这不特意把你招来研究这事儿呢。”
李嬷嬷扶起了哭个不停的孙玉珍。
魏氏冷冷瞥了三房一眼。
关键时刻就知道哭,真是不中用。
“府里还有多少现银?都换成银票,兑出来吧。”
魏氏道。
要用银子赎人?
天杀的,林府哪还有银子呀?
“母亲!若是这个月的月例钱暂且不发,府里堪堪能凑出三万两。”
孙玉珍止住了哭,垂着头回话道。
“怎么只有三万两?”
在林国栋发火之前,魏氏先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母亲……从媳妇接手时,便是如此了呀。”
“每月放月例钱,都要通过街上的铺子倒个短,还有……还有大房,一个月光人参的钱就要百十两银子。”
孙玉珍被诘问得有苦难言,情急之下还不忘拉出大房当垫背的。
“我不要听这些。你们只管凑银子,能凑多少算多少。”
林国栋嫌弃地摆摆手。
三房的诉苦虚虚实实。
原本老三就好玩好赌,三房的掌了家,明里暗里贴补老三的赌债肯定是有的。
这是一笔算不清的账,他也懒得算。
“是。”
“好的,父亲。”
魏氏和孙玉珍双双应下。
林国栋又看了一眼满园子忙忙活活的人,叹息一声:
“今儿个的宴停了吧,把这些吃食分给下人们,好歹算过个节。”
“月例也先停了,等周转过来再发。”
“铺子该卖就卖,我瞧着不卖也是年年亏损。”
林国栋最后朝着林一诺的方向望了一眼,“大房的药不能停。剩下的能省则省,吃喝用度样样刮下来,我就不信凑不够五万两。”
魏氏神情复杂,还是上前一步行了礼应下:
“老爷放心。”
林国栋伸手扶了魏氏一下:“你持家辛苦,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拿钱能平了的事,都不算大事。晚些时候我进宫探探消息,你只管安心筹钱便是。”
魏氏一瞬间有些动容,林老爷很少说这样关心自己的话。
“三日后,我回府便要见到这五万两。”
片刻的温馨被林国栋接下来的话打碎。
魏氏沉默不语。
五万两黄金相当于五十万两白银。
孙玉珍说府上现银只有三万两。
三天,四十七万两银子。
除非林府自己开了银矿,否则如何能凑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