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成群的丫鬟婆子,大夫人偏偏给了自己这一老一小。
阮凌薇用脚趾头也能想的明白,必然是来膈应自己的。
这小的模样不错,怕是用来给小林将军当通房的。
这老的又是什么缘故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林府宽厚不愿意把人赶出去,送到她这里来养老了吧?
“阿羊,你是叫阿羊吧,一把年纪了今后的礼都免了。”
阮凌微扬扬脸,示意杏儿上前扶一下。
“阿羊谢过大少奶奶。”
老仆人看着已满头白发,声音倒洪亮如钟。
“嗯……”
阮凌微沉吟片刻,“咱们院里虽说不上有多富裕,但足够给你养老送终了,你且安心呆着吧。”
“大少奶奶可是缺钱?”
阿羊抬起头问。
阮凌微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的,起来接着吃饭吧。”
她又转脸看向半夏:“我刚刚已同小林将军见了一面,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先跟着杏儿一起在外屋伺候吧。”
末了,阮凌微又问了句:“林一诺的院子里,再没旁的人了吗?”
半夏紧跟着解释:“正如大少奶奶看到的,原来这院儿里只有阿信一人伺候着呢。”
“难怪,看看这满院子的杂草。你们找时间清理清理吧。”
阮凌微道。
“是。”
“是。”
“是。”
那三人齐齐应声。
阮凌微的目光投向主屋。
个把时辰不见了。也不知道林一诺有没有闹起来,吃饭了没。
“都散了吧,折腾一天了,早点歇息。”
阮凌微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往主屋走。
“李嬷嬷?这个时间怎的过来了?大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石子路上,阮凌微招呼不知站那多久的李嬷嬷,“快请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不了……”
李嬷嬷甚少进小林将军的院子,没见着阿信出来吵她,悄悄松了口气,堆上笑脸:“大夫人惦记着,让送了合卺酒来。”
半夏就要上前去接,阮凌微道:“杏儿,你还愣着干什么。”
杏儿麻利地接过装酒的托盘,准备往主屋里送。
阿信听到院内的动静,冷着脸站在门口:“大夫人可真是好心。”
李嬷嬷一时语塞,阮凌微没打算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杏儿站在主屋门前,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家姑娘。
半夏眼神在众人间走了个来回,略一思索便踏出一步,先行了礼,“有劳李嬷嬷走这一遭,我送嬷嬷出去。”
阮凌微沉着脸目送李嬷嬷走远,转身看向杏儿,“给我好了,我端进去,你先下去吧。”
玉质的合卺杯双筒相连,两筒间镂雕一凤,做工精美,金镶玉的盖子更是彰显出镇国公府的气派。
阮凌微苦笑了一下,魏氏可真行,给两个无法圆房的人巴巴儿地送来合欢酒,这阴阳劲儿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大夫人必是等着自己闹起来,她好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阮凌微偏不要如她的意,就这么淡定地收下了。
这套酒具值钱得很,进了她的口袋就别想再拿回去。
再看一直杵在门口的阿信,阮凌微都走到跟前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阮凌微拿盘子怼了怼这个一心只想着自己主子的半大小子,“别挡路,有话进去说。”
“大少奶奶为何要接这酒,还嫌我家将军受得屈辱不够么?”
“我家将军是病着,但也容不得你们轮番作践!”
阿信话说得急,阮凌微酒杯还没放稳,就听见这小子对自己一顿输出。
“阿信,你跟着将军多久了?”
阮凌微自顾自坐下来,还给自己斟了杯茶。
“奴才打小儿就跟着将军……大少奶奶问这个做什么,休想将我赶出院子,将军不会依的。”
阿信满脸戒备。
阮凌微摇了摇头,这厮看着牙尖嘴利,脑子却是个不灵光的。
她呷了口茶,尽量放缓语气:“阿信,我知道你忠心护主,其心可嘉。但你有没有想过,大夫人派人送来合卺酒,不仅是在侮辱你主子,也是在侮辱我?”
阿信愣了半晌,而后低下了头。
对呀,他怎么没有想到,阮凌微也是受害者,大夫人此举过于阴损了。
可是……
阿信又仰起头,“那大少奶奶为何要无缘无故用热茶泼将军,将军的腿都被烫红了。”
阮凌微转着手中的茶杯,“也不算无缘无故吧,我想试试小林将军到底肯不肯说话,故意刺激刺激他罢了。”
“真烫伤了么?不至于吧?”
她望向床铺的方向。
林一诺几乎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你放心吧,想来不会有事。那茶我自己也喝了,茶壶也摸了,热是热了些,不会真受伤的。”
看见阿信眼眶都红了,阮凌微又补充道:“你家将军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那些热水正好能活血通络。你看我就那么像个毒妇吗?”
阿信站在那里,手搓着衣角,“没有……是阿信言语冲撞,还请大少奶奶恕罪。”
“将军日常的饮食起居,都只有你一人负责吗?”
阮凌微问道。
“是的。”
阿信闷闷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以后还有大少奶奶了。奴才也伺候大少奶奶。”
阮凌微噗嗤一笑,“嘴还挺勤,我能照顾好自己。”
“倒是你家将军,要勤翻身,勤擦洗,不然时间久了,会生褥疮的。”
阮凌微一边叮嘱,一边想起自己曾经在IcU奋斗的日日夜夜,心中难免唏嘘。
她隐约琢磨着,小林将军的腿似乎有救。
又长又白又直。
被保养得挺好。
按照她的从业经验,更像是神经上的病,而非器质上的病。
林一诺其实没睡,竖着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
阮家姑娘似乎……还挺关心自己?
是不是之前在阮府也没什么地位,经常伺候人的。
不然怎会知晓翻身和擦洗这样照顾卧床病人的细枝末节。
罢了,且养着吧。
多一副碗筷而已,只要阮凌微不太过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不行。
姑娘家家的,若是新婚之夜便被赶到偏殿去住,往后在府里如何还能抬得起头来。
就这样吧,小打小闹他都能忍,她别把他屋子给点了就行。